從錢老太太家回來之後,連許雲海都敏銳地感覺到了氣氛的改變:幾個小孩的關係好像是好了一點。
當然,許睿的性格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改掉的,嬌生慣養也不是立刻能改變的,但是他似乎對這個家的認可多了一些。
“下鄉玩一趟就那麼有用?”
他有點疑惑地問趙音音:“我看睿睿那孩子好像一下子就好多了……”
“哪有那麼有用,”趙音音多少能猜測出來一點到底是因為什麼,她給許雲海講述了一遍,“小孩子嘛,要熟悉起來,要麼是一起犯錯,要麼是一起挨罰唄。而且許睿掉進去的時候,我衝出去一看,咱家其他幾個孩子都使勁往上拽他呢。”
“都是好孩子啊,”許雲海感慨一下,又把包裹給趙音音看,“宋致然回來了一趟,六月中旬她就能調動過來了,這是給莎莎買的藥,你每天給敷敷吧。”
“行。”
這藥是給莎莎去疤用的,現在還穿著單衣看不出來,過幾天就要開始穿裙子了,莎莎身上的疤可就顯眼了。
許雲海有點內疚:“希望都能去掉吧,不然咱將來咋麵對這孩子?”
趙音音勸他:“你大嫂是你大嫂,你是你,咱們無愧於心就行了。”
她看了看藥品的說明書,這種說明書上她不認識的字可就多了,少不得又請教許雲海。許雲海這才想起來:“對了,我給你買了一本新的《新華字典》。”
不過,唯一麻煩的就是,漢語這門語言想學會查字典也得花上很久的功夫。
“對了,有空你記得領著孩子們去把工業券用了。”
這年月買鞋子都要用工業券,許雲海拿出十二張工業券和五十元錢給趙音音:“給你自己也買一雙皮鞋,上班了,得穿得正式一點。”
趙音音收下了,許雲海說道:“我拿了四十五張工業券請劉世宇幫忙,買一台新的鳳凰牌自行車,女式的,到時候你去哪裡也方便一點。”
鳳凰自行車是這時候的名牌,牌價就要二百塊,幾乎掏空了許雲海現在的存款。
怕趙音音覺得不自在,他又補充了一句:“你彆推辭,有車你方便點,也是為幾個孩子著想。”
他想好了,這車不管趙音音最後如何,他都會讓她帶走的。隻不過現在就說贈送給她,怕她不收。
趙音音見過自行車,騎起來快得很!還能駝不少東西,有一輛確實方便很多。
不過,她還不會騎這東西,多少有點發怵:“好騎嗎?我……不知道我學不學得會。”
“可以的!”許雲海道,“你可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彆說騎自行車了,我覺得給你個機會,開車、開飛機你都學得會!”
趙音音也隻坐過兩次趙淮的汽車,她對這東西印象極深:“小汽車多稀罕呐,我能學個自行車就行了。”
這幾天許雲海努力練習趙音音平時做的菜式,又在她回家之前把骨頭熬上了湯,剛剛加上土豆:“你看看,我做得咋樣?”
趙音音看許雲海說得正式,自己也找了小碗和勺子舀出來嘗嘗,看許雲海緊張地看她的表情,特地沉吟了一下:“這個……出師了!”
“那就行!”
許雲海一邊說,一邊有點興奮地跟她報備這幾天自己“對縫”的成果。
“我看見滬市有個廠子在報紙上給職工登了相親啟事,裡麵提到了廠子的業務……正好咱廠有一批被退回準備回爐的工件,剛好他們能用上!這不光是救了咱廠子一命,我也賺了不少!”
這時候的風氣,是有些複雜而又奇怪的。
一方麵,大家都十分淳樸,剛剛走出那場運動,甚至還帶著一些過分小心。對大部分事情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另一方麵,這個時候大家對“走後門”反而都是一種甚至有些推崇的態度,大大咧咧地說著,不管什麼事情、仿佛隻要走後門就一定能成似的。
這樣的情況下,給人“對縫”拿些辛苦費,沒有人會覺得不正常。不光是滬市那邊給了辛苦費,連廠子裡都給了許雲海獎金。
他一點兒沒瞞著趙音音,獻寶似地跟她講:“統共有六百一十四元!”
當初趙音音去賣那一批褥子的時候,許雲海是跟著去的,自然知道價格。他有點遺憾地說:“雖然還是沒有你掙得多,但是我會努力的。而且,這次是咱自己廠子,我不舍得讓咱廠子吃虧,不然我隻要用非常低的價格把那批廢品吃下來再賣出去,至少能賺上萬元!”
“行啊,”趙音音知道許雲海這些日子都在使勁兒看報紙研究,沒想到居然就看看報紙就能賺得這麼一筆,“我那可是天天趕工趕了快一個月呢,你加把勁兒!”
許雲海道:“不過,靠這對縫賺錢也隻是暫時的,我還是希望能早點回廠子裡去。”
“實業才能興國!你看看這十年過去,咱們叫老美落下多少了,”許雲海有點沉痛,“就說我腿這手術,大夫告訴我,國外38年就能做了,可是咱們國家呢?”
趙音音安慰他:“你彆急,你不是想好了隻要腿一好就回廠子嗎?王叔也答應了幫你打聽著手術的消息。”
骨頭湯燉好了,趙音音和許雲海一起布置好飯桌,幾個小孩吃得都很香。許睿之前一直不肯吃趙音音自己醃的鹹菜,這次也難得地夾了幾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