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全家都撐了, 趙音音有點後悔做這麼多了,趕緊找了山楂丸,給每個小孩吃一個。
姑姥問莎莎:“咱們莎莎去參加歌唱比賽了, 得了第幾名呀?”
莎莎毫無愧色:“得了第三名!”
宋致然在一邊捂著眼睛不好意思說:“她是三等獎, 一共二十個小孩,一個一等獎兩個二等獎, 剩下全是三等獎。”
莎莎這孩子的心理素質好,一邊吃山楂丸酸得齜牙咧嘴,一邊跟她媽犟:“就是第三名!”
“對, 三等獎不就是第三名麼,咱莎莎就是第三名!”姑姥拿著水杯給她喝水, “喝一小口緩緩。”
“不過,人家有個導演看上莎莎了,說她不怯場, 讓她去演個小角色, ”宋致然還是有點猶豫, “莎莎倒是挺想去的, 但是我擔心那邊會不會是騙子啊。”
“電影還是電視劇啊?”
“是電影,”宋致然有點擔心,“要是拍的話,得拍一周多。”
“去啊,能在電影上露個麵多好, ”趙音音扭頭問莎莎, “莎莎想不想拍啊?害不害怕?”
“我不怕!”
宋致然帶著點驕傲描述自己的閨女:“莎莎當時上去唱歌,前兩句唱呲了,換彆的小孩肯定就嚇哭了。咱們莎莎鎮定自若地停下來,指揮伴奏的老師, 說我們重新再來一遍,把評委都逗樂了。”
趙音音誇莎莎:“咱們莎莎膽子真大,其實她將來當個大明星不也挺好的?長得多像你啊,將來肯定好看。”
她怕睿睿心裡不舒服,側頭看他。沒想到睿睿倒是一直在跟小寶不知道說什麼,一點都沒在意宋致然這邊。
自從兩個男孩子一起住,兄弟倆感情越來越好了。
宋致然在飯桌上嘮叨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請十天假帶著莎莎去拍電影。
姑姥也覺得應該去:“現在上個育紅班,能學啥?這拍電影可是一輩子都不一定碰著一回的事兒!你現在不領著去,以後長大了該怨你了!”
趙音音覺得莎莎倒不會怨恨宋致然,三歲看老,這孩子是個極懂向前看的。可是這樣的機會就該去,不應該錯過。
“對,去吧,現在還能請下來假,就當領莎莎去玩玩也行啊。”
“行,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她把鑰匙給了趙音音一把,趙音音道:“你放心吧,平時白天我過去給通通風,晚上就把窗戶關起來。”
“我那幾盆花記得幫我澆澆,月季不能多澆……”
睿睿正在跟小寶看報紙上的圖,突然抬頭道:“我澆吧,不還是原來那兩盆嗎?土發白了就澆,不能曬。”
宋致然呆了一下,點點頭:“對,還是那兩盆月季。”
睿睿瀟灑地敬了個禮,繼續跟小寶對著報紙看圖說話。趙音音伸手拍了拍宋致然:“彆呆了,回去收拾東西去吧。”
送走宋致然,趙音音又看了一眼睿睿,看他是真的情緒沒什麼不對,這才放下心來。
許雲海正在廚房刷碗,趙音音也過去幫著把乾淨的碗碟放進碗櫃:“睿睿這孩子真不容易,換了我……”
換了是她,恐怕多少也會對宋致然有些怨念吧。
“換了你也會這樣的,是因為想通了所以才能放下,”許雲海正好有事跟她說,“對了,過幾天李春萍可能要開庭了。”
“這麼久才開庭啊,”趙音音幾乎都快把這件事忘記了,她問許雲海,“怎麼這麼久才開庭?滿倉不是挺快就開庭了嗎?”
她還留了一碗炸蝦,準備給趙滿倉送過去。趙滿倉家在前樓。
“李春萍既不是咱這的人,當初換孩子也不是在咱們這,”許雲海皺起眉,“這事兒恐怕最後還得我跟宋姐去出庭,不能叫睿睿或者莎莎去做證人。”
“嗯,也不能叫伊伊去做證人,”伊伊接受了是一回事,真的上庭指證自己母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這事情到時候怎麼跟孩子說?還是先瞞著……”
許雲海歎口氣,往客廳裡看了一眼,正看見伊伊給莎莎重新綁辮子:“告訴伊伊一聲吧,睿睿和莎莎就彆說了,小寶也彆說了。”
“我也覺得應該這樣,”趙音音點了點頭,把留起來的那碗炸蝦遞給許雲海,“給趙滿倉送過去。”
“小的知道了,領導放心,我一定馬上就送過去。”
兩個人現在關係越發親近,趙音音使喚許雲海也開始順手起來。她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平身,下去吧。”
“你還挺不客氣啊,”許雲海找了個塑料袋套在裝滿炸河蝦的碗上,“我去了,有垃圾沒?”
“沒了,剛剛宋致然順手帶走了。”
第二天,宋致然請假帶著莎莎去了長春市,趙音音把鑰匙交給了睿睿,讓他負責照顧那幾盆花。
她自己,則開始布置屋子了。
“還收拾?這不挺好看的了嗎?”
“光打了家具,這牆上連個畫框也沒有,桌麵上光禿禿的,就擺了個布老虎,”之前的家屬院亂糟糟的沒什麼好布置的,現在的有了漂亮的新房子,自然要好好布置一下,“至少桌布窗簾都得換換吧?”
現在的窗簾,還是從老房子拿過來的,跟床單一樣的舊棉布,看著一點窗簾的感覺都沒有。
“哪有那麼多布票啊……”
趙音音早就躊躇滿誌了,伊伊的房間窗簾是光禿禿的米黃色的棉布,趙音音花了兩天給上麵繡了雪白的小兔子和鵝黃色的迎春花。小兔子用平針繡出來仿佛真毛皮一樣的色澤,燈光下簡直栩栩如生。
除了這些,她還給全家都鉤了坐墊,給幾張桌子都鉤了白色鏤空的桌布,書櫃外頭加了紗簾。牆上掛了伊伊的畫,畫框是找木匠師徒做的。
“嬸嬸,你手好巧啊!”
睿睿和小寶的房間也好好布置過了,深藍色的窗簾上繡了許多足球穿插排列。書架上暫時光禿禿的,姑姥拿樓下的馬蓮草給編了蛐蛐和蜻蜓放上去。
趙音音問伊伊:“伊伊,有空請同學來家裡玩吧?”
她那個年代,小姑娘從小就要學著待客,因為以後要當家管事。
現在這個年代,她覺得女性不應該那樣當“管家婆”,可是對伊伊這樣總是有點拘謹的小姑娘來說,學著接待同學應該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
“來……我們家嗎?”
伊伊有點慌亂,連忙拒絕了:“不了,我們在學校玩就很好了!一個禮拜就放假一天,沒有空請她們來。”
“行,那就不請,”趙音音沒多說話,她轉移了話題,“有空的時候彆光跟莎莎玩,也去找你念慈姐姐玩會兒。”
伊伊點頭,突然想到:“我可以叫念慈姐姐來家裡玩!”
趙音音點了點頭,心裡頭悄悄地琢磨起來。
伊伊並不排斥請趙念慈來家裡玩,這麼說,問題就並不是出在來家裡玩這個場合上。難道是她在學校裡,被同學排斥了?
幾個小孩子都在家聽收音機,姑姥又下樓去大殺四方了,趙音音叮囑了幾個孩子一句,又給他們倒了水,這才拎著小板凳上樓下找姑姥了。
自打從家屬院搬過來,趙音音對鄰居還不如姑姥熟悉,她拎著板凳過去,跟路過的人笑笑點點頭,坐在姑姥身後。
“看看,這是我外孫女!”
正確地說,趙音音其實是錢老太太的侄孫女,是錢老太太哥哥的外孫女。不夠,姑姥就喜歡直接叫外孫女,聽著也親近!
她待趙音音,也是實打實地真拿她當外孫女待的。
趙音音按照錢老太太介紹的,叫了一圈爺爺奶奶,乖乖坐在錢老太太身後看了一會兒。
錢老太太打完一把,趕緊推了:“不玩了不玩了,你們玩。”
“姑姥,咋不多玩一會兒了?”
趙音音替錢老太太拿著馬紮問她:“這手氣多好啊。”
“你都下來了,這不是有事兒問我嗎?”錢老太太拽著趙音音到旁邊樹蔭底下,“咋了?”
趙音音沒想到姑姥這麼鄭重其事,倒有點後悔:“早知道我就不下來了,我就是琢磨著想問問伊伊這孩子在學校跟同學相處得咋樣。”
姑姥回憶了一下,微微皺著眉頭:“出啥事兒了?挺好的啊,我看她們班的同學都挺喜歡她,她還拿水彩筆給人家在手指甲上畫小人呢。”
“我今天問她,要不要請同學來家裡頭玩,伊伊有點慌……一下就拒絕了……”
趙音音是真挺擔心這事兒的,以伊伊的性格,很可能在學校挨欺負但是一句都不說。
經曆了趙念慈的事情,她現在對這些小孩真是一點都不敢輕忽。
“你這丫頭!”
姑姥愣了一下,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挺精挺靈的,咋這事兒還想不明白呢?”
她剛想繼續說,又頓了一下:“也是,當時姑姥沒能耐,不能叫你上學……你也不知道學校裡頭是咋回事。”
“說啥呢!”趙音音趕緊攔著姑姥,“我當時那情況也不能上學,不是叫人欺負嘛。”
姑姥沒多說這話題,怕趙音音傷心:“這上學啊,都是一樣的小孩兒,難免或多或少得有點攀比的心思。咱家伊伊是好孩子,不能攀比,但是也不願意自己跟彆人不一樣。”
“人家都有爸爸媽媽,她到時候請同學來家裡頭,一張嘴就叫叔叔嬸嬸……”姑姥壓低聲音湊近趙音音,“伊伊那個性格啊,你彆看她懂事,越懂事的孩子心裡頭越容易憋事兒。”
趙音音這才恍然大悟。
“那我以後不說這個了,我本來尋思,她那個性格、叫她領幾個小朋友來家裡做客,能好一點……”趙音音有點內疚,“這麼簡單點事兒,我咋就沒想到呢!”
姑姥給趙音音順毛:“姑姥知道,你都是好心!沒事兒,咱伊伊多懂事啊,叫她自己慢慢琢磨。”
“我知道了,”趙音音摟著姑姥的手臂扶她上樓,“得虧有我姑姥!這才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
回家看伊伊沒什麼特殊的表現,趙音音也就把這事兒丟開手去,她之前也去接送過幾次伊伊放學。現在回想起來,伊伊確實刻意避免在同學麵前叫她嬸嬸。
想到過不了多久伊伊還得麵對親生母親的判決,趙音音心裡頭,格外多疼她一點。
她跟許雲海也說了這點,倆人去接孩子的時候,儘可能站遠一點。
伊伊也發現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