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根瞳孔微縮,眉頭緊皺。
老大不是說這回就是建強調皮跟季曼開了個玩笑嘛,怎麼又跟建國扯上關係了?
“家裡幾個小孩子之間的玩笑鬨騰,怎麼還把隊長和淮叔公你們給請來了?快坐快坐。”季老根鎮定心神,上前迎了他們幾步,嘴上還不忘給大房的孫子開脫道。
淮叔公名叫季興淮,是楊樹大隊季家族裡最有威望的長輩了,按輩分算的話,季明偉和季曼這些小輩得叫他大太公了,族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或者誰家有什麼需要人作證和做主的時候,大家都會叫上淮叔公和其他幾個同樣德高望重的族老。
至於楊樹大隊的隊長於大成,雖然不是季家族人,但是,他的地位決定了他在這種場合必然不能缺席。
在其位就要謀其政,再加上季明忠生前又是個與人為善的好人,儘管並不是很想摻和這種家務事,季明偉求上門了,於大成還是二話不說就來了。
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季老根和季家大房把二房的兩個孩子給欺負死吧!
一想到季曼都傷成那樣了季家人還不肯掏錢送她去鎮上衛生所,於大成的臉色就好不起來。
要是季家真的窮得揭不開鍋,那也就算了,隻能怪造化弄人,偏偏眾所周知季老根和大房手裡還捏著二房攢給季曼治病的錢。
雖然外人並不知道二房到底留了多少錢下來,但是,這筆錢的存在就決定著季家不能以沒錢的名義不送季曼去衛生所。
季家二房還有季明偉這個男丁在呢,大房就擺出了這副吃絕戶的姿態來,要是不及時刹住這股不正之風,大家都有樣學樣的話,那楊樹大隊還要不要名聲了?!
“老根叔啊,曼曼這回可傷得不輕啊。”於大成和淮叔公他們對視了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季老根,率先開口感歎道。
季老根老臉一僵。
不給醫藥費送季曼去衛生所這事,他做是這麼做了,但這並不代表他不知道這事做得不對。
他也心虛著呢!
季曼被人從山上找下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頭上的傷口清晰可見,他以為這個傻孫女肯定沒救了,才默許了老大媳婦
的建議,不給季奶奶和季明偉醫藥費,讓季曼在家等死。
為了一個命不久矣的傻孫女花那麼多錢,反正他是舍不得的。
哪怕明知道會被人背後說嘴,他也強忍著那一絲心虛,將狠心進行到底。
於大成現在等於是把事情攤到他麵前來了,逼著他直視自己的狠心麵目,他當然笑不出來了。
當麵被人說嘴打臉,跟背後被人說嘴閒話,差彆還是挺大的。
“……咳,是傷得不輕,還好這孩子福大命大……”他清了清嗓子,厚著臉皮若無其事地說道。
淮叔公渾濁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聲音沙啞:“是挺福大命大的,換個人估計早就被你霍霍沒命了。我要是明忠,晚上就要來敲你的窗戶,問問你這個好爹怎麼能那麼狠心。”
季老根低著頭訥訥不語。
“老根啊老根,你可真是糊塗又狠心,明忠生前護曼曼護得跟眼珠子似的,結果他剛走兩年你這個當爹的就想要她的命,你喪良心啊!”淮叔公痛心疾首地指著季老根的鼻子破口大罵。
說一千道一萬,這事怎麼說都是季老根和大房喪良心,如果季明偉沒找到他們這些族老,他們也不好擅自插手人家的家事,但季明偉都找到他們這些老骨頭頭上了,他們當然要站出來說幾句公道話。
於大成也附和道:“老根叔,不是我這個做晚輩的非要橫插一手,您這事辦得確實是不漂亮。”
端水進來的王淑珍先是耐著性子給他們送上了水,才插話道:“嗐,什麼要命不要命的,曼曼這不是沒事嘛!小孩子家家皮實著呢!我家幾個孩子小時候也經常受傷,動不動破皮流血,過幾天就好了。也就是明偉緊張妹妹,還非得帶去衛生所開藥,不然的話,隨便弄點鍋底灰就能止血了。”
聞言,季明偉拳頭緊握,牙關緊咬,恨不得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問她有沒有心!
曼曼流了那麼多血!頭上破了那麼大的口子!她竟然拿小孩子的蹭破皮作比,她是不是當他們都是傻子?!
淮叔公先給季明偉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他很是瞧不上季家大房的這個兒媳婦,見她跳出來,連罵都懶得罵她,而是對季老根說道:“你們家就是這樣沒規矩?我
跟你這個當公爹的說話,你媳婦都沒說什麼呢,兒媳婦倒跳出來插話了,還真是奇了怪了!”
季老根的臉色已經僵得不能再僵了,淮叔公這是一點臉麵都不給他留了啊!不過,老大媳婦確實不像話……
“老大媳婦,閉嘴!這沒你說話的份兒!”他眉頭緊皺,怒氣衝衝地斥責道。
王淑珍在季家張揚慣了,到了族老麵前也不知收斂,這下撞了鐵板,連向來看重她的公爹都翻臉了,她臉上自然掛不住,嘴唇囁嚅了幾下,最後什麼也沒說,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地退到了角落裡。
淮叔公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