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顆星
“希望不會打擾到您。”
一道清沉磁性的聲音透過電波,響在寂靜的夜裡,字字清晰地傳進紀見星耳朵,直直闖入她心扉——
“如果是未婚妻,或者女朋友的話,就不會。”
紀見星猶如全身過了一道電流,密長的睫毛隨著砰砰心跳輕顫,儘管人不在眼前,但她能通過那慵懶的語調想象出某個畫麵,男人穿著睡衣靠坐床頭,也有可能側躺著,短發微微淩亂地垂在額前,鎖骨以下部分遮得嚴嚴實實,單手拿著手機,另一手輕揉眉心醒神?
線條清冷的麵上必定不見半分不耐,畢竟順口拈來就能隨意調戲她,或許他低笑出聲後,說那句引人遐思的話時唇角依然彎著?
紀見星有種掛斷電話的衝動,默念一遍他原話,發現有埋伏,如果她掛斷,不就意味著心安理得地認為沒有打擾到他,從而間接承認是他女朋友或未婚妻?
聰明伶俐的她怎麼可能中計,隻能選擇繼續打擾他了:“A市有沒有正宗的茶餐廳推薦?”
談行彧不答反問:“你還在A市?”
紀見星換了舒服的姿勢,趴在床上,雙腳翹在半空,晃啊晃的:“明天喝完早茶再回桐城。”
夜太靜了,女孩子嗓音溫軟動聽,伴隨和緩的呼吸聲,一下下地勾著人,談行彧聽聲辨彆出她剛剛應該是在翻身,他也躺回床上,散漫地側著身和她說話:“我明天也去桐城,順路捎一趟?”
沒聽錯吧,堂堂棠盛集團的總經理,掌握A市經濟命脈的男人居然要搭彆人的順風車?!紀見星不免好笑地問道:“你的司機呢?”
“司機在,可車不在。”談行彧壓低聲線,漫不經心中透著幾分調侃,“紀小姐應該不用我提醒是什麼原因吧?”
紀見星經他“提醒”才想起來,她三天內撞了兩次彆人的車,他的車同樣三天內被人撞了兩次,一次是被麵包車追尾的千萬賓利,另一次是半個億馬丁王,嗯,她撞的。
他這是什麼運氣?
為了保護第三個可能因為撞豪車而傾家蕩產的倒黴蛋兒,紀見星識趣壓住“你就沒彆的車了嗎”的疑問,應下了債主兼未來老板的合理請求:“ok,八點準時過去接你。”
結束通話,紀見星聽到轟隆一聲巨雷,響徹天際,落地窗外亮如白晝,烏雲閃電強勢驅逐了月亮星辰,接管夜空,頃刻間,驟雨劈裡啪啦地襲擊了整座城市。
狂風暴雨說來就來。
她縮著身子躲進被窩裡,在朋友圈刷到老紀深夜更新的動態,他發了張照片,半杯紅酒孤零零擺在桌上,顧影自憐,配文——
“終究是獨自一人扛下了所有。”
紀見星放大照片,從擺設判斷,是在客房拍的。哎呀,她可憐的老父親,難道是因為口誤泄密給她的事,又被媽媽趕去睡客房了嗎?
她點了個讚,明知故問地留下充滿關切的評論:“爸!!!您怎麼了啊?”
驚雷炸開,震得耳朵嗡鳴,紀見星設好鬨鐘,打開飛行模式,準備躺著閉目養神,養精蓄銳,幾小時後她還要給談總當司機,護送他回桐城呢。
迷糊著就睡了過去。
天色大亮,暴雨停歇,紀見星按掉鬨鐘,爬下床洗漱,換上昨晚新買的淺綠色棉裙,長發盤成丸子,滿意地欣賞著鏡子裡明眸皓齒,俏麗無雙的人。
吃什麼長大的?這麼美。
沒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
紀見星簡單收拾好,拎著包出門,退房取車,準時到達郊區的半山彆墅。
polo停在門前的樹下,陽光極好,繁密的樹枝間結著一串串的銀光,風吹拂而過,絲絲縷縷地抖落下來,將紀見星的臉染了一層淺淺的光影。
她低頭查看手機消息,察覺到什麼,抬眼望去,男人不疾不徐地從日光裡走來,簡約的白衫黑褲,勾勒出修長筆挺的身形,他一出現,周圍的景物仿佛自動隱身消失,唯有他是耀眼的存在。
紀見星來不及回神,他已經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座,原本就不大的空間頓時變得更為逼仄,他身上的氣息鑽入她鼻尖,淡而清冽,挺好聞的,不知是須後水,還是沐浴露、洗發水的味道?
男人身量高,長手長腳,明顯受到了空間的束縛,誰讓她開的是小polo呢,肯定和他的賓利、馬丁王沒法比,紀見星提議:“你要不要去後麵坐,比較寬敞一點。”
談行彧將座椅最大限度地往後調,淡淡道:“區彆不大。”
哦,那可真是委屈您了呢。
紀見星心情越發地好,等他係上安全帶,放下手刹,車子輕盈地滑了出去,疾行於寬直乾淨的林蔭路。
鳥鳴聲清脆悅耳,暴雨洗濯過的葉子蒼翠欲滴,涼風收集了層層疊疊的綠意,大團綠墨似的潑來,淺勾慢畫地描摹著車內兩人出眾的麵部輪廓。
談行彧發了一條信息,讓助理通知司機,不用過來接他。
閻肅回複:“那您怎麼去桐城?”
談行彧:“我自有安排。”
車子從郊區進入市中心,前方是低窪路段,因昨夜的暴雨,路麵有不少積水,紀見星踩刹車減速,緩慢前行著,不料同向的另一條路,疾馳而來一部囂張的紅色瑪莎拉蒂,帶起十米高的水花,劈頭蓋臉地濺向polo,擋風玻璃碎滿了渾濁的黃色水花,副駕一側同樣沒有幸免,臟兮兮的,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