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前夜吹了冷風的關係, 第二天醒來時時念念便有點兒感冒。
昨天許淑才聯係了蔡育才說了轉學的事, 時念念一到學校還沒來得及放下書包就被叫去了辦公室。
她成績這麼好,學校當然是不舍得讓她走的,蔡育才原本還想勸勸她,畢竟一中的升學率是非常不錯的,師資各方麵也很好,繼續讀下去一定能考上好大學, 可結果一看到小姑娘紅著眼眶眼底泛青的走進來。
蔡育才沒多問, 但聽先前時母簡要說的內容也大概能猜到,是家庭的關係才做出的決定。
“明天就走了啊,以後到了新學校也要好好努力啊。”蔡育才笑了笑,站起來拍了拍她肩膀, “不過你向來自律,老師相信你不管到哪裡都會努力, 也肯定會很優秀的。”
“謝謝老師。”時念念說話時鼻音很重。
“感冒了?”蔡育才皺了下眉。
“嗯。”她點頭, “有一點兒。”
他打開辦公桌一邊的抽屜,時念念目光跟著他的手,看到了那一抽屜都是各種常備藥, 還有之前流感嚴重時消毒剩下的幾袋醋。
蔡育才翻了會兒, 抽出一包:“這個感冒藥你回去吃了,彆明天走的路途上還感冒難受。”
時念念鼻酸,飛快眨了眨眼, 又是一句“謝謝老師”。
“跟我說什麼謝啊, 這些藥不就是為了你們備著的嘛。”蔡育才輕歎了口氣, “你們這群孩子啊,有時候就是不會照顧自己,行了,我也不多說了,回班上跟你同學們道個彆吧。”
“嗯。”
“也不用太難過,你們都還年輕,總有機會再見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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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裡是英語早自習,時念念走進去,還沒喊報告,劉國啟就朝她招了招手,沒像平時那樣急吼吼的咆哮,而是說:“快進來吧。”
不知道是不是劉國啟已經把她要轉學的消息告訴了大家,她一走進班級,大家目光就齊刷刷的朝她看過來。
時念念注意到,薑靈眼睛都是紅的,睫毛濕漉漉的變成幾綹,明顯是哭過了。
她一邊覺的揪心,一邊又鬆了口氣,她原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
今天江妄也沒遲到,已經坐在座位上,沒有看她。
時念念回座位,往江妄的方向看了眼,他桌上一張英語卷子,是昨天的作業,正在做完形填空。
修長骨感的手指拿著黑筆,熟稔又果斷的寫下一個個答案。
他的字寫的很漂亮,字母也是,連貫流暢。
早自習是英語單詞默寫,時念念一回班級就開始默寫,她從課桌裡翻出默寫本,認真默最後一次,儘管這次默寫的結果也許都來不及交回她手裡了。
默寫完,打鈴。
天台上風很大,不遠處是一家婦保醫院,建築物側麵是亮起的紅色燈牌,還有盤旋的高架橋,車輛川流不息。
時念念記得自己第一天來到這個城市時,對這樣車水馬龍快節奏的大都市非常不習慣,東南西北也經常分不清。鐵路線那麼多條,去一個地方還要研究好一會兒的換乘路線,馬路上又經常堵車,夏天熱的像是火爐,冬天卻又凍的刺骨。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漸漸愛上了這裡。
那她會愛上以後將要去生活的那個新城市嗎,也許吧。
時念念攏了攏衣服領口,和薑靈手牽著手站在天台圍欄邊。
薑靈聲線都有點兒顫抖:“怎麼這麼突然啊。”
“嗯,家裡有些事。”
“那你和江妄怎麼辦啊?”
時念念額前的碎發被風吹的淩亂:“薑靈,其實我完全不知道,我和他以後……會怎麼樣,那太久了,我看不見。”
他們還太年輕,聽過太多虛構的浪漫愛情,也見過不少真實的破碎感情,不知道漫漫前路上分隔的距離和時差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也不知道他們麵對這些是真的能夠遇神殺神佛擋殺佛,還是被打擊的節節敗退、無能無力。
時念念沒法說服自己無條件的相信什麼都不會變。
怎麼可能完全不變。
她吹了會兒風,心靜了,說:“但他永遠是我……人生中的恩賜。“
她以前看到過一句話,說相遇的兩個人,不是恩賜,就是教訓。可不管最終他們如何,江妄都永遠是她的恩賜。
他太好了,好到她這輩子可能都沒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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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時念念要轉學的消息在上午就傳遍了整個學校,這個消息太過突然,誰也沒想到會突然轉學,與此同時被人議論的便是江妄。
大家都對兩人的關係心知肚明,時念念要轉學,那麼江妄呢?
“江妄會不會一起轉啊?”
“不會吧,聽說時念念是要出國讀書去,這也不能一起轉吧,而且江妄他爸爸還是校董,他要是不同意轉學就不可能吧。”
“那他們不是要異地戀了?”
“哪兒止啊,異地戀還有希望維持一下,他們這可是直接異國戀了。”
中午,學校食堂裡隨處可聞大家的議論聲。
忽然,其中一個女生手肘撞了撞旁邊的朋友,朝一個方向抬了下巴。
鮮少出現在食堂的江妄拿著餐盤徑自走過去,長腿跨過,在時念念麵前坐下來。
周圍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剛才劉國啟找你。”江妄說,語氣挺平靜的。
時念念抬頭:“找我?”
“早自習你的默寫批完了,還有昨天的考卷,他讓你一會兒去辦公室找他拿。”
“好。”
她低下頭繼續吃,可吃著吃著就哽咽。
她以前真的很少會哭,就算是那時候被程琦一群人那樣過分的欺負時也沒怎麼見她哭過,平靜的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惡意和善意。
江妄歎了口氣,不管周圍的目光,伸出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又將拇指蓋在她眼睛上。
時念念順從的閉上眼,聽他溫聲說:“彆哭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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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時念念便走了,時德厚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要晚幾天才走。
時哲在飛機上因為不能適應起飛的失重感又一次尖銳刺耳的尖叫,持續了很長時間,時念念望著窗外逐漸變小的這座城市,沉默著。
以前總覺得這座城市大,可在高空往下看,好像也就這樣。
她走後不久,先前引起大家熱議的關於她轉學的消息便漸漸沉寂下來,大家重新被鋪麵而來的成堆作業和學習壓力壓沒。
江妄去參加了比賽。
他其實本來就不算個話多的人,這段時間愈發冷漠,鮮少開口,沒再去學校,高強度的訓練。
那段時間很難熬,比監獄裡的那段時間還要難熬,他經常失眠,即便是睡著了也是淺眠。
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消沉下去,以至於比賽那天教練很擔心他的狀態,這次比賽很重要,正式選拔國家隊隊員。
“你這樣不行啊,成績重要身體也重要啊。”教練看著他說。
他隻淡聲:“沒事。”
比賽結果出來。
江妄第一名,拿到金牌。
當天晚上,他就把獎牌給許寧青。
許寧青夾著煙的手停了下,無聲的疑惑看過去。
“之前答應她,要給她一塊金牌,你要是有機會去找她,幫我帶給她。”
他一開口喉嚨啞的不行,像在粗糲砂紙上磨過似的。
“你身體沒事吧。”許寧青皺眉說,半晌找一旁的服務員要了杯水,才又問,“你自己不去找她。”
江妄喝了口水,喉嚨舒服點了,沒回答他那個問題。
許寧青了然,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