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薑雲歲這種小動物的警覺,總是能讓她化險為夷。
譬如此刻裴聞見她乖乖軟軟說自己還沒有喜歡的人,方才冷下去的眼神頓時緩和了許多,瞬間作起的寒意也漸漸舒緩,他說:“你還小,不急的。”
薑雲歲是不著急。
她默默地想,裴聞自己倒是不小了,侯府管得嚴,他連個通房都沒有。
若不是她上輩子吃過苦,都要同外人一樣懷疑他是不是身體有什麼隱疾。
薑雲歲覺得往後她總是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不能因為怕裴聞知道,就一輩子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她抿了抿唇,小聲地說:“興許以後就有喜歡的人了。”
裴聞臉色淡淡,居高臨下朝她望來的眼神也淡了淡,男人臉上是看不穿的神色,黑沉沉的眸光,半分都不顯山露水,喜怒難辨。
薑雲歲覺著裴聞臉上的表情並沒有那麼可怕,她又說:“表哥,我下個月就要過生日了。”
過完生日就又年長了一歲。
若不是先前裴聞在守孝,原本她和他今年就要交換生辰八字,正式下禮定下婚約了。
她是想提醒他,她本來也到了能夠嫁人生子的年紀。
若是過兩個月,他聽見她要成婚的消息也不用太過驚訝。
薑雲歲知道,裴聞對她雖然沒有男人對女人的喜歡,從前也沒有丈夫對愛人的尊重,但卻是有種莫名的占有欲作祟的。
裴聞卻沒有察覺到她的意圖,還以為小姑娘在同他討要生辰禮物。
他說:“我一直記著。”
薑雲歲不好說的太明白,他好像理解錯了。
她歎了歎氣,閉上了嘴。
裴聞將她送到院門口,目送她進了屋,才不慌不忙回了自己的書房。
院子裡的青竹已經生了新枝嫩葉,一陣春風驚過,滿室淡淡的竹香。
男人進了屋子,解開了手上的黑色護腕,隨手擱在一旁。
管家連忙叫人小丫鬟遞上茶水,又揮了揮手,悄聲無息讓人退出去。
世子一向喜靜,不喜歡身邊有太多人伺候。
裴聞想到方才薑雲歲說的那兩句話,心裡頭有種說不出來的不悅,他抿了兩口冷茶,消了心頭那點不快,逐漸恢複了冷靜。
母親說的也沒錯,她往後總是要嫁人的。
他既然鬆口,婚事作罷。
就不應該再對她有任何念想。
不過裴聞覺得即便是現在,他也是將她當成親妹妹來養,不是像母親口中說的那樣,是覬覦她,對她有企圖。
裴聞將周述叫了進來,“你去查查她今天出門見了誰。”
他當時雖被她幾句好聽的話哄得暈頭轉向,說什麼就是什麼。
倒也還沒有完全糊塗。
周述領命。
裴聞默了片刻,隱在光影中的男人看起來有些深不可測,平靜的餘威依然懾人,他又叫住了周述:“算了,隨她去吧。”
周述壓下心頭的詫異,麵無表情:“是。”
—
立春過了兩日。
薑雲歲的母親先回了京城,她從膠州回來,走了水路,坐船雖然難受,但比走陸路節省了許多時間。
王妃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淮安侯府接女兒回家。
說起來也是薑敘白,每隔幾日就寫信催促要她命人將姐姐從淮安侯府接回來,信裡麵寫儘了他姐姐在侯府裡吃的苦受的罪。
王妃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她這個兒子從小就和裴聞不對付,覺得就是裴聞霸占了他的姐姐。
王妃實在疼惜自己唯一的女兒,
當成眼珠子疼大的小姑娘,自是萬般慎重。
道觀觀長的話,她不敢不聽,況且女兒當年是早產,生來就體弱多病,有一年病倒了差點丟了命,把她給嚇壞了。
她吃齋念佛,才求回來了女兒的一條命,不敢大意。
薑敘白半點都不信臭道士的話,甚至覺得那名臭道士是裴聞找人冒充哄騙而來。
王妃拗不過兒子,回京的第二天就到淮安侯府拜訪。
薑雲歲見著母親也是眼淚汪汪。
王妃摸了摸女兒的臉,有些愧疚:“歲歲,母親是來接你回去的。”
薑雲歲當然想回郡王府,侯夫人待她好是好,但留在侯府卻免不了和裴聞撞上,久而久之,誰也說不好變數。
薑雲歲用手帕擦了擦眼淚,眼睛紅了一圈:“好。”
侯夫人早就知道王妃的來意,她心裡萬分不舍,也不好開口挽留,便讓底下人幫郡主收拾好行李,送到郡王府。
裴聞知曉薑雲歲被接回郡王府的消息,已經是傍晚。
他剛從宮裡回來,煞氣重寒意濃,屋子裡伺候的人小心翼翼,凝神屏息不敢發出多餘的聲音。
世子更衣沐浴後,身上的殺意才被洗了個乾淨。
底下人也跟著稍稍鬆了口氣。
丫鬟們低著頭進屋布菜,裴聞沒什麼胃口,用了兩筷子就叫人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