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樣不急不躁的好性子,怕是被人撞開也不會說什麼。
薑雲歲正糾結要不要再往橋上走,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歲歲。”
薑雲歲聞聲回頭,視線裡撞進一張清潤俊秀的臉龐,她的唇角緩緩綻起淺笑,“你是剛擠進來嗎?”
阮洵期搖頭,隨即將剛買來的冰糖葫蘆遞給了她:“你吃。”
他早早就到了,隻是聽見糖葫蘆的叫賣聲,忍了半晌還是被吸引了過去。
今晚糖葫蘆的生意是極好的,還要排隊才能買上。
隻是排在他前頭的男人嫌價格貴,費勁唇舌講了好半天的價。
攤主半個銅板都不肯少,男人被氣得翻了臉。
阮洵期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等到他們吵完了架,才付上錢,拿著糖葫蘆急匆匆往回趕,好在沒讓她等太久
。
薑雲歲咬了口糖葫蘆,山楂外邊裹得這層糖衣很薄,入口即化。
吃進嘴裡明明很酸澀,她的心裡卻覺得分外的甜。
她給阮洵期留了兩顆,遞到他麵前,圓圓的、烏黑的眼睛在燭火下映得分外澄澈,她問:“你吃嗎?”
阮洵期怎舍得和她搶這口吃食,他搖了搖頭,“我不吃。”
薑雲歲也不好意思吃獨食,想給他也嘗嘗,“你就咬一口試試嘛。”
幾瞬過後,阮洵期很聽話的彎腰低頭,咬了口山楂,他當即皺了眉頭:“好酸。”
早知道就換一家買了。
薑雲歲笑了出來,也不知她的臉是被燭火照得那麼紅潤,還是她本來就紅了臉,她說:“我覺得很甜呀。”
阮洵期咽下山楂,還是覺得很酸。
不過既然她說甜,那可能真的是很甜吧。
阮洵期壓下唇齒間的酸苦,望著她姣好的麵容,他咽了咽喉,低聲同她說:“走,我帶你去買花燈。”
薑雲歲乖乖跟在他身後,仰著臉望著少年的背影。
一襲月白的衣裳,清輝如月。
人實在太多。
阮洵期怕她走丟,他又像個老媽子反反複複叮囑她:“歲歲,你一定要跟緊我。”
薑雲歲點頭,隨後又在他身後小聲提議:“不然我抓著你的袖子好了。”
阮洵期的身影微微僵住,耳根又麻又紅。
薑雲歲的臉也有點發熱,她小聲抱怨:“人好多,不抓著你,我肯定要被擠丟的。”
阮洵期不自在的咳了兩聲,下一瞬間,他主動把手遞到了她麵前,薑雲歲得寸進尺般,小心翼翼勾住了少年的小手指頭。
穿過石拱橋,橋底的湖麵一派浮光躍金之色。
薑雲歲原本以為阮洵期這般性格內斂的人會不大好意思牽著她的手,意料之外,少年也輕輕的勾住了她的手。
長街喧囂。
往前走了一段路,總算到了稍稍空曠些的主街。
阮洵期是會做燈的,他去沿街支起的小鋪子旁買了些做花燈的材料,攤主樂嗬將他要的東西遞給了他,報上了價錢。
薑雲歲摸了摸腰上的荷包,正準備付錢。
阮洵期卻比她更快一步,付好了銀子,她看著少年懷中抱著的一堆花紙,“你怎麼什麼都會啊?”
阮洵期聞言羞澀的笑了笑:“就…琢磨著賺錢的時候學的。”
家裡窮,就得想辦法謀生。
薑雲歲想說往後不會再讓他過苦日子了。
可這句話說出來好像很傷自尊,她就咽了回去。
阮洵期對她笑了笑:“我們找個空曠的地方,我給你做花燈。”
薑雲歲用力點點頭:“好啊!”
兩人還真的很快就找到了個無人的草坪。
靠著臨湖的酒樓,他們蹲坐在地,那堆在薑雲歲看來就是廢紙的玩意,很快就在阮洵期的手裡變成了一隻隻漂亮的圓燈籠。
他又用買來的顏料和毛筆,在燈籠畫上了她喜歡的圖案。
薑雲歲拿著寶貝一樣小心翼翼抱著花燈,對著阮洵期傻笑了起來,少年望著她的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宋硯璟坐在窗邊,這一幕儘收眼底。
男人漫不經心收回目光,不言不語,像是沒看見這刺眼的一幕。
紀南最先發覺宋硯璟變了臉色,沉默寡言的宋大人,隻有每次從大理寺的刑訊室裡出來,臉色才這麼難看。
“看見什麼了?”紀南隨口一問。
包間內的其他人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了看,一個兩個都瞧見了小郡主和她傳聞中喜歡的那個小郎君。
裴聞的眸光停
在她燦然的笑臉上,麵不改色端起酒杯抿了口,想起來前不久她才在自己麵前說她身體不舒服,花燈節出不了門。
她又騙他。
她現在好像習慣了把他當成傻子來欺騙。
一點兒都不在乎。
謊言在他麵前被拆穿。
裴聞覺得她的笑很刺眼,天真且不諳世事,眉眼嬌憨純態,一覽無遺。她這種開懷、又滿眼都是彆人的眼神,像在他心口戳了個血淋淋的洞。
裴聞指間的酒杯已經碎了。
陶瓷碎片割傷了他的指腹,鋒利的瓷片在他的掌心劃出幾道密密麻麻的血痕,鮮血順著掌心的脈絡緩緩往下滑。
裴聞好像不會痛一樣。
神色不變,收攏起五指。
刺進肉裡的碎片,越陷越深。
裴聞以為這樣他的腦子才會清醒一些,可是那種很想將阮洵期殺之後快的念頭,反而愈發深刻了起來。
他真的把阮洵期殺了。
她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把阮洵期剁成肉醬送到她麵前,不是喜歡看著他嗎?不是喜歡對他笑嗎?
如此這般,她還會喜歡嗎?還能笑得出來嗎?
裴聞都不知道自己的戾氣怎麼會如此深重,他閉了閉眼,隨後緩緩睜開,男人低下頭,麵無表情收拾掌心的傷口。
將碎片一個個拔了出來。
“裴聞,你真舍得鬆口了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