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沉默了很久,她口中說出來的這句話,倒是連片刻的猶豫都不曾有。
安靜柔和、看起來就猶如菟絲花的小姑娘,慢吞吞吐出的這幾個字,殺傷力一點兒都不亞於戰場上的刀光劍影。
還專門挑心尖上最柔軟的那塊軟肉紮。
裴聞收緊了手臂,無聲圈緊了她,過了半晌,他吐字道:“不喜歡就不喜歡。”
他強行壓抑著胸口排解不出去的煩躁,泄恨似的咬了咬她的耳垂,下口倒是很輕,沒怎麼用力,他又接著在她耳邊說:“我不勉強你。”
不強迫她喜歡自己。
卻也放不了手。
薑雲歲被他勒得有點透不過氣,她很生氣地問他:“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裴聞有點舍不得鬆開她,懷裡的人抱起來很軟,身上是淡淡的、獨有的柔和馨香,他說:“再等幾日。”
薑雲歲都快要記不得自己被他關起來多久了。
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門外守著著神出鬼沒的周述。
他的院子,一向都沒有什麼人敢過來。
薑雲歲想找人求救都沒有機會。
她覺著裴聞如果真的在這兒把她關到死,恐怕也沒有人發現。
他現在這樣,是將她當成了什麼呢?
舍不得鬆手的玩物?八成就是如此。
他一點兒都不喜歡她。
薑雲歲想著想著在黑暗中快要睡了過去,身後的男人忽然親了親她的後頸,他的聲音倒是很溫和,慢條斯理同她說起她母親已經和阮家人商量好了,隻說這次成婚的是新認下來的乾女兒。
她和阮洵期的塵緣算是斷了。
不管怎麼樣,都絕無可能。
王妃早就對阮洵期不滿,如今找不到人,更是對他失望。
薑雲歲咬緊齒關,什麼都不說,一個字都不回他。
隻是被迫蜷在男人懷中的少女,悄聲無息流了許多眼淚,一滴接著一滴,耳後就像是蜿蜒的河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滾燙的眼淚順著下頜沒入單薄的衣領。
有幾滴淚砸在了男人的手背上,裴聞知道她會難過,但是沒想到她會這麼難過,好像哭得快要斷氣了。
無聲無息,眼淚就像流不完一樣。
裴聞心裡也沒有多舒服,連著呼吸都有些不暢。
他強行扳過少女的肩膀,叫她麵對著自己,微弱的燭火映著少女哭得通紅的臉龐,男人心裡發悶,密密麻麻的刺痛鋪天蓋地的席卷了他。
裴聞記得薑雲歲小時候再這麼難過,也很少會哭成這樣。
事實上,所有人都哄著她,很少有人會給她氣受。
她就是哭,哄兩句很快就能哄好,不像現在好像怎麼都哄不好了似的。
薑雲歲埋著臉,聲音哽咽,“你把他還給我。”
裴聞工於心計,卻怎麼也算不到她會喜歡上彆人,更沒算到她如此情根深種,好像這輩子都忘記不了那個人了。
裴聞本來不想問,卻沒忍住:“他有那麼好嗎?”
他總覺得她還小,根本不懂什麼是喜歡。
對阮洵期,可能也隻是覺得新奇,碰見了個和她差不多性子的少年,覺得他是個好人,就想跟著他走。
薑雲歲怕他,他知道。
可是裴聞卻想不起來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怕他,有幾次他在後花園裡看見她,她轉身就逃,以為他沒有發現她。
裴聞知道自己不算什麼好人。
可這些年,他自認對她不錯,沒在她身上用過會讓她膽顫的手段,她憑什麼忽然就那麼怕他?
裴聞甚至覺得她是為了躲避他,才那麼著急要嫁給阮洵期。
薑雲歲不願和他說,和他說了,他也不會懂。
裴聞也沒有逼迫她一定要回答,他其實也能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
阮
洵期會陪她和幼稚的小狗狗玩,兩人會圍在一棵永遠不會開花的銀杏樹下討論銀杏果好不好吃,他會給她紮花燈,會給她做點心,陪她過燈節。
可是……
這些事情,裴聞也是陪她做過的,隻是她忘記了。
她忘記了他以前給她抱過一隻小奶貓,不過那隻小貓性情不是很溫馴,而她摸了小貓兒之後身上總會起疹子,他才冷冷的把那隻貓又抱了回去。
他從讀書那時候起,也常常給她帶愛吃的糕點。
會給他紮風箏,陪她放風箏。
元宵節走得累了,她都是趴在他身上被他背回去的。
這些她好像都忘記了。
全都不記得了。
她隻記得他對她的不好,對她的壞,對她的獨斷。
從來不記他的一分好。
算了。
不記得就不記得。
反正他不會鬆口,他的牙齒已經刺進了她的脖頸,怎麼可能還會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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