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裴聞垂著安安靜靜的側臉,他抿了抿唇瓣,“母親,我想休息片刻。”
“你醒了就好,我改日再來看你。”
“嗯。”
裴聞病了將近小半個月,薑雲歲一次都沒有來過,甚至都沒找人打聽過他的消息,對他是死是活是半點都不在乎。
裴聞悄然握緊了手指,蜷起來的拇指過於用力,指節隱隱透著白。
他心說算了。
不過還是有些難過的。
薑雲歲和紀善單獨出門了幾天,心情確實開闊了不少。
她和裴聞定親的消息,如今已經是人儘皆知。
紀善覺得這些日子家中的氛圍也不大好,她的二哥總是莫名其妙就沉著張臉,也不太愛出門了。
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麼。
紀善也知道二哥先前讓母親去郡王府提過親,不過被拒了回來。她先前沒當回事,現在依然沒當回事。
她二哥的性子捉摸不透的,難保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紀善這兩天出門,都是她的二哥親自送她。
她覺得受寵若驚,還萬分不自在,幾回下來之後也漸漸地回過神來,他二哥怕是真的動了情,找到了機會就想要靠近小郡主。
紀善這日與郡主約好了去踏青。
又是紀南送的她。
路上,紀善實在沒有忍住,“二哥,你不會真的喜歡郡主吧?”
紀南看了她一眼,臉色淡淡:“不要打聽我的事情。”
紀善小聲嘟噥:“問問也不行。”
她接著又說:“喜歡郡主的人多了去,難怪二哥你這樣的排不上號。”
她說完看了眼兄長的臉色,實在是冷,嚇得她不敢再胡說八道。
薑雲歲早早在約好的地方等著她了,紀善急急跳下馬車,跳起來對她揮了揮手。
紀南不慌不忙跟在她身後,淡淡頷首:“郡主。”
薑雲歲都忘記上次見他是什麼時候,對這位紀大人她一向敬而遠之,她點了點頭也算打過招呼:“紀大人。”
兩個小姑娘湊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紀南不好再跟上去,站在遠處,靜靜盯著陽光下笑容燦爛的少女。
她從小到大,都是最吸引的那個人。
長得好看,笑起來也好看。
不笨。
也不那麼聰明。
沒什麼心機。
也不太會被利用。
哪哪兒都招人喜歡。
尤其是她笑盈盈看著彆人的時候,那種目光,叫人被哄得暈頭轉向。隻想著她這輩子都用這種目光看著自己才好。
這邊薑雲歲拉著紀善,“今天怎麼又是你哥哥送你來的?”
紀善這人也沒什麼心眼,有時候說話還不太過腦子,想到她二哥在馬車裡說的話,沒有否認就是承認,“郡主,我偷偷告訴你。”
薑雲歲果真很好奇的支起了耳朵,“什麼?”
紀善放輕了聲音:“我二哥喜歡你。”
薑雲歲愣了愣,隨即緩緩笑了起來,“不會的。”
她說:“我和你二哥都沒怎麼見過麵的。”
紀善認真點點頭:“我沒騙你,我二哥就是喜歡你,他還不好意思說。”
薑雲歲實在不這樣覺得,她和紀南,連話都很少說的。
紀善接著又問:“你真的要嫁給裴聞了嗎?”
提起這件事,薑雲歲的臉色也變得低落了起來,她望著地上自己的倒影:“我沒有辦法的。”
紀善也知道她沒有選擇。
聖旨賜下,就是人死了,也要嫁過去。
紀善嘀嘀咕咕:“聖上好端端怎麼想起來給你賜婚了?”
薑雲歲沒告訴紀善這是裴聞自己去宮裡求來的聖旨,趁著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堵死了她所有的選擇。
她連自儘都不敢自儘。
不敢拖累家裡人。
兩人的話說到一半,那邊好像忽然吵了起來。
遙遙的聲音被送到了她們的耳邊。
“我告訴你,你父親你已經將你賣給了我!你現在想賴賬?!你若是趕走,我現在就算是一刀捅死你,也不用去蹲大牢,死了也是你應得的。”
男人凶神惡煞,語氣也萬分凶惡。
被他抓在手裡的少女拚了命的想要逃,臉上都是淚,“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事,你鬆開我,不然我就要去報官了!”
“你儘管去!你那個賭鬼老爹已經把你賣了!今天你就是不想去春樓也得給我,往後就等著接客吧你!”
這男人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好人。
周圍都是隻敢看熱鬨的人。
一個個龜縮著不敢上前。
女人哭著鬨著不肯跟著他走,高聲叫著救命。
她又踢又撓,反抗的厲害,男人被她的指甲抓破了臉,眾目睽睽下覺得丟了麵子,當即惱羞成怒。
一時衝動下真的拿起了手裡的刀,高高揚起就要朝她劈了過去。
薑雲歲一把推開了那名女子,男人劈了個空,氣得就更狠了。
陰狠的雙眸死死盯著她,抬起手裡的刀下一秒就朝她劈了過來。
薑雲歲匆忙往後躲,扭傷了腳踝。
好在身邊的護衛出現的及時,將男人控住壓了下去。
得救的女子連連磕頭道謝。
薑雲歲將她扶了起來,她的腳踝疼得厲害,“沒事。”
女人抹了抹眼淚,又對她磕了幾個頭才離開。
那邊紀善都被嚇壞了,急忙忙上前繞著她看了一圈,“你沒事吧?”
薑雲歲方才也有點被嚇到了,她忍著腳上的疼痛:“沒事。”
紀善抓著她的手,劫後餘生般說:“郡主,下次可不能這樣衝動了。”
便是要救人,也不用自己親自動手。
薑雲歲方才也沒想太多,隻是覺得那個女子很可憐,若是讓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劈中了就更可憐了。
她自己也有點被嚇到了,“好。”
傍晚,薑雲歲才回了府。
聽說裴聞已經在院子裡等了她許久,她還愣了許久,他不是病了嗎?怎麼生了病還要在她麵前晃呢?
裴聞的到來讓薑雲歲又覺得不自在起來。
她見了他下意識就是躲。
可是就像裴聞說的,她也不能躲他一輩子。
裴聞的臉色除了比平時蒼白一些,看不出是個病人。
薑雲歲站在門外,不太想進屋。
裴聞漆黑的眼眸定定朝她望來,沒逼著她進屋,他慢慢走到她麵前,看著她紅潤的氣色,忽然間就笑了起來,看來他病了的這段日子,她過得確實很開心。
不似在他麵前病懨懨的樣子。
裴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想到她在那些似是而非的夢裡總是求著他放過她。
她那麼脆弱。
裴聞在她回來之前就知道她今天救了人。差點還叫人傷著了。
不過沒見她身上有傷,他倒也放下了心。
“往後不要隨隨便便就去救人。”裴聞冷著臉說起這句。
薑雲歲覺得他這就是在針對自己,做什麼他都覺得不喜歡,都要來為難她,救人本來是好事,憑什麼不許她做?
“又不是人人都是你這樣冷血無情的人。”
“嗯,我冷血無情。”裴聞微勾唇角,笑意冷然,實在算不上好看:“我冷血無情,阮洵期早就死在了牢獄裡。”
薑雲歲偏要和他作對:“我就是要救人,我又沒有做錯。”
她很不高興的推開了他:“你不要管我。”
裴聞又好氣又好笑,說話不大客氣,“沒人管你,你現在還能好好站在我麵前說話嗎?刀子可是不長眼的。”
薑雲歲聽得厭煩,“我就算被刀子劈了也不後悔。”
裴聞隻不過是想讓她不要將自己的安危不當回事,她卻好像半句都不耐煩聽,他說:“嘴硬。”
薑雲歲不服氣:“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裴聞沒有反駁這句話。
兩人鬨得有點僵硬,多多少少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
裴聞最後是僵著臉離開她這裡的,他生氣歸生氣,想了又想,她便是再不樂意,再看她不順眼,也不能離開。
還不是要乖乖留在她身邊。
他就是仗勢欺人,那又如何?
薑雲歲被裴聞氣得睡不好覺,翻來覆去熬了大半宿,第二天早晨若不是宜春叫了她兩回,她都爬不起來。
“郡主,今天您還要去萬福禪寺燒香。”
她從床上坐起來,慢慢才想起今天是十五,得去寺廟燒香。
每個月的初一、十五。
寺廟總是要更熱鬨,來禮佛的香客都比平日要多。
薑雲歲從禪寺的寶殿內燒完香出來,迎麵就見走廊那頭的岑瀾。
岑姑娘一如當初,落落大方。
一襲淺色的衫裙,唇角帶笑,眉眼柔和。
岑瀾也瞧見了她,主動上前來同她打招呼。
岑瀾在外禮數周到,屈膝同薑雲歲行了一禮,“郡主。”
薑雲歲還是防著她的,論心眼她確實沒有岑瀾多,也遠遠沒有她會為自己打算。換做是岑瀾,恐怕不會讓自己陷入一個不情不願的婚事。
不過岑瀾很喜歡裴聞。
恐怕現在也是。
岑瀾唇角的笑意看起來很是真誠,“還未曾向郡主道賀。”
薑雲歲往後退了兩步,同她拉開了距離,“岑姑娘,許久不見了。”
岑瀾斂了斂笑,接著又問:“郡主怎麼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沒有。”
“先前我還以為你和那位新科…”岑瀾的話說了一半,好像忽然想起什麼尷尬的事情,又止住了下半句。
薑雲歲知道她想說什麼。
郡王府對外的說辭沒有幾個人會信。
都知道本來要嫁給阮洵期的人是她,恐怕都以為是她忽然反了悔。
薑雲歲原本要走,她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她歎了歎氣:“岑姑娘,我的事…想來你也聽說了一些。”
岑瀾握住她的手,“是啊。確實造化弄人。”
薑雲歲故意裝作很信任的模樣,眼巴巴看著她:“實不相瞞,我一點兒都不想嫁給我的表哥,可是聖旨壓在身上,我連死都不敢死。”
岑瀾悄聲無息垂下了眼皮,過了許久,她忽然間開了口:“郡主,其實也不是毫無辦法的。”
薑雲歲的心窒了半晌,她吸了吸鼻子:“岑姑娘,你不要哄我,我若是自儘了,我父親和母親都…”
岑瀾握了握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若不是自儘呢?”
薑雲歲止住了聲音。
岑瀾笑了笑:“如果隻是一個意外呢?比如禪寺的廂房忽然起了火,又或是半夜有劫匪在山裡作祟,不小心跌落了山崖,凡事都有意外啊。”
薑雲歲先前完全沒有想到這些。
她的心臟快要跳到了喉嚨口,睜圓了眼睛看著她。
岑瀾也不敢將話說的太明白,萬一薑雲歲是在試探她呢?
過了會兒,她低聲問:“郡主,你是真的不想嫁給世子嗎?”
薑雲歲沉默了許久,她對她點了點頭:“嗯。”
她抽出了手,“岑姑娘,禪寺的後山有懸崖嗎?”
岑瀾搖了搖頭:\"沒有。\"
她頓了頓:“不過禪寺供人休息的廂房都有油燈。夜裡沒有小僧值守。”
薑雲歲幾乎是立刻就有了主意。
她要逃。
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嗯。我知道了。”薑雲歲咽了咽喉,“我有些累了,岑姑娘慢慢看。”
岑瀾望著她的背影,倒是沒想到這次來萬福禪寺還有意外的收獲。
當天夜裡。
禪寺的後院燒起了一把大火。
火勢洶洶,僧人過了許久才發現那間貴人單獨居住的廂房起了大火。:,,.,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