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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王希, 冉霖就給陸以堯發了信息, 但他知道對方白天肯定忙著拍戲,所以發完就繼續捧著劇本沉浸在小鬥士的世界裡了。
《凜冬記》的男主,也就是那個少年,名叫小石頭,前期好奇, 善良, 頑皮, 有一些反抗精神,但看到後麵, 尤其是組團上九重天搗毀北仙泉時, 真是恣意傲然,鬥氣全開。
麵對掌管仙泉, 大罵他們犯了永世不得超生之罪的“北天司酒官”, 小石頭一句質問,就讓他沒了電。
他問, 喝不上甜丹酒,北天帝還能不能活?
北天帝自然不靠這口酒活著, 不過是喜歡甜丹酒罷了。可司酒官不能答,因為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對北天帝的大不敬了, 無論回答能或者不能, 都是犯了天規忌諱。
那好,答不上,這酒池也就彆要了。
於是小石頭每質問一句, 手中那把火林裡灼燒鍛造了百年的炎鐵錘,就要輪起來狠狠敲碎一塊酒池壁。
質問到最後,甜丹酒池成為廢墟。
冉霖看得熱血澎湃,可腦中那個“小石頭”的形象卻怎麼都沒辦法固定下來。時而是搗蛋少年,時而是凜然鬥士,時而挺拔修長,時而虎背熊腰,反正變幻來變幻去,都沒辦法和自己畫上等號。即便他強行用自己的形象去替換腦內的“小石頭”,可兩個人影總是貼合不到一起去,就像不帶3d眼鏡去看的3d電影,重影飄忽得厲害。
揣摩角色最重要的就是代入感,如果不能把自己代入進去,那怎麼演的感覺都不對。
冉霖也知道,這才剛拿到劇本,不必操之過急,但知道不代表能克製住,往本子裡套藝人形象簡直是演員的本能。像小石頭這個角色,在村子裡天真好奇頑皮的部分,冉霖還能勉強往自己身上套套,一上了九重天,他實在想象不出自己大戰四方的樣子,這種戰鬥力指數倒適合顧傑……
不,如果是顧傑,他根本不會一句句去質問司酒官,八成就是朝弟兄們一揮手——廢什麼話,砸!
冉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想到了這位夥伴。
可能是前陣子夏新然解散群之後,他一直有點掛心顧傑的反應,但顧傑那邊好像一直也沒什麼反應,於是這個事情就一直懸在那裡,時不時就會竄出來,讓人惦記。
事情就是這樣,不想也就不想了,一想,尤其沒有其他事情來打斷,就忍不住想弄個究竟。尤其腦內的“顧傑版”小石頭揮之不去,群架打得正嗨呢。
冉霖索性放下劇本,給夏新然發信息——【忙呢?】
石沉大海。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夏美人很忙。
冉霖索性拿著手機回到臥室,躺進床裡,想著小憩片刻,放鬆一下長時間看劇本造成的神經緊繃,順帶著再等等回信。
不料一憩,就睡著了。
七月初的下午三點半,陽光正烈,可臥室開著26c的空調,清爽宜人。冉霖做了個回顧曆史的夢,夢中時光退到漂流記,三亞那期,他們在陸以堯的彆墅裡給夏新然過生日。一切都和記憶中的場景彆無二致,完美還原,直到……攝製組提前收工。
還沒開始真心話大冒險,節目組就都撤了,隻剩下他們五個,轉著酒瓶玩遊戲。後來轉到陸以堯。張北辰向他提問,你和冉霖是什麼關係”。陸以堯拒絕回答,選擇大冒險。於是張北辰提出的大冒險是——陸以堯和冉霖一起在衣櫃裡麵待十五分鐘。
夢中的冉霖好像是蹦蹦噠噠就跟著去了,於是當衣櫃門關上,幽暗封閉的空間裡,無數掛著的衣服中間,兩個人緊挨著,呼吸交織著呼吸,氣溫逐漸升高。
終於,陸以堯忍不住,開始解他的扣子。冉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完全是默許的狀態。哪知道解到一半,陸以堯的手機忽然響了——
叮咚。
冉霖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說你微信響了。
陸以堯說這時候了誰還管微信,你隻需要看著我,彆分心。
冉霖想聽他的,可——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微信的提示音好似催命符,就在耳邊……呃?
冉霖艱難睜開眼,茫然了幾秒,思緒漸漸清明——他就知道那麼美的獨處機會一定是做夢!
睡眼惺忪地在枕頭邊摸了兩下,總算摸到手機,冉霖舉起來,打個哈欠,總算看清了屏幕——
夏新然——【忙完了。】
夏新然——【正好想找人聊天呢[哈哈]】
夏新然——【?】
夏新然——【你最近不是沒通告嗎?哈嘍?】
夏新然——【敲一下門就跑的都不是人![抓狂][抓狂][抓狂]】
冉霖相信,他要是再不回,這人能甩電話過來。
因為前一天他才和夏新然說完,自己這陣子都宅在家裡。
冉霖——【來了,剛才睡著了。】
夏新然——【太幸福了吧……】
冉霖——【我倒希望工作能忙起來[允悲]】
夏新然——【我剛才錄了一個超級無聊的節目,真的,我覺得神一樣的後期也救不了,尷尬瘋了。】
冉霖——【[摸摸頭]】
夏新然——【找我什麼事?】
冉霖——【你解散微信群之後顧傑那邊一直沒反應嗎?】
夏新然——【有啊,我讓他自己悟,他很快就猜出來是張北辰截胡你的事了。】
冉霖——【……】
夏新然——【呃,我好像沒和你說?】
冉霖——【是的!】
夏新然——【最近實在忙得有點暈頭轉向了[害羞][害羞]】
冉霖看著那兩個害羞的紅臉蛋,已經摸出套路了,夏新然這位夥伴,隻要一賣萌,那就是心虛了。
夏新然——【乾脆這樣得了,找時間咱們三個出來吃頓飯,當麵聚聚。】
冉霖沒想到夏新然會這麼提議,直覺問——【你倆有空嗎?】
夏新然——【顧傑那邊沒問題,他最近把能推的工作都推了,就準備何導那個片子呢,所以隻要我這邊能騰出來時間就行。】
冉霖——【那敢問夏大明星能騰出來時間嗎?】
夏新然——【和你們見麵,毀約也得來[攤手]】
冉霖——【應該把這句話截圖給你經紀人。】
夏新然——【……】
夏新然——【行了,定好時間地點告訴你。等我消息。】
冉霖“ok”的表情還沒發出去,微信裡就彈出了陸以堯的視頻邀請,嚇了他一跳,連忙接通,屏幕上很快出現一張帥氣的臉,看背景,應該是酒店房間。
可現在才下午四點半。
“收到劇本了?”陸以堯一看見他,眼裡就帶上笑意,聲音低緩柔和下來。
“嗯,中午希姐送過來的。”冉霖翻了個身,仰躺變成了側躺,手機也不舉著了,而是隨著胳膊一起落到床上——躺倒的手機照著躺倒的人,倒也和諧。
因一側臉頰緊貼枕頭,把冉霖的嘴擠得有點嘟,陸以堯煩躁了一下午的心情,撥雲見日。
他有點理解冉霖每次非要親兩口屏幕的衝動了,他現在也想親。
冉霖卻沒他的愜意,直接問出心中疑惑:“你怎麼現在就收工回酒店了?”
陸以堯原本連視頻過來是想關心一下冉霖收到的劇本,結果沒想到自己倒成了被關心那個,有點後悔視頻發早了,應該等到天黑以後呢。
“彆想著含糊過去,”冉霖看著陸以堯欲言又止的樣,就知道有事,“到底怎麼了,不順利?”
陸以堯放棄抵抗,從實招來:“表演難度比我想象中大,導演對我的狀態不滿意,臨時先拍其他人的戲,讓我回來休息休息,找找感覺。”
冉霖不喜歡陸以堯無奈的模樣,他覺得對方隻適合成竹在胸,迎風傲立。
所以這會兒,比自己找不到感覺還糾結。
按照時間計算,陸以堯昨天才飛到廈門進組,最多參加個開機儀式和造型定妝,今天應該才是正式拍攝的第一天。
第一天找不到感覺太正常了,何況陸以堯演的還不是普通角色,而是患有人格分裂的男人。
《裂月》,這就是陸以堯正在拍的電影。但和常見的人格分裂電影的切入點不同,這個片子既沒打算獵奇,也沒打算罪案凶殺,就是用很現實很平常的視角,以尊重的態度,去還原真實的人格分裂患者,以及他們和家人還有社會的關係。
選取的都是真實案例,有的患者最終痊愈,回歸社會,有的患者終身自己同自己鬥爭,還有的,像陸以堯飾演的男主,在藝術領域有非凡的天分,可情緒上的敏感還有來自家庭和自身的壓力,最終導致他不穩定的精神世界崩塌,分裂出了另外兩個人格。
導演是慣於拍攝特殊群體的辛子海,辛導,他的電影通常都有極深的人文關懷,但他對演員的要求,通常也很高。隻不過他的電影總是叫好不叫座,所以有時候難免還是要向資方妥協一點。
之前閒聊的時候,陸以堯就提過,說辛子海選他也是無奈之舉,因為按照導演的設想,這個角色必須要“擁有老戲骨演技的年輕演員”來演,這樣的演員不是沒有,但大部分人氣和知名度都不夠高。而資方要賺錢,要票房盈利,所以提出必須要用帶著人氣和流量的明星來演。而他算是所有備選裡,人氣和演技的分數相對比較均衡的,辛子海隻能咬牙選了他。
至於姚紅幫他接下這個本子,是希望這部電影能讓他徹底華麗轉身,以後再提起陸以堯,就是板上釘釘的演技派,再不會有人說他隻是運氣好,挑中了好劇本。
“導演有具體說怎麼個感覺不對法嗎?”冉霖忽然問。
陸以堯本來就被冉霖勾得又想起了導演一遍遍的卡,被這麼一問,都不用遲疑,脫口而出:“演得太用力,太猙獰,不像人格分裂,像躁狂症。”
冉霖也沒演過這樣的特殊角色:“那你怎麼想?”
“我能理解他的意圖,但真的不容易把握,”陸以堯已經吃透了劇本,卻還是吃不透感覺,“我需要演出三種截然不同的人格,都是一張臉,一身衣服,瞬間切換,所有戲都在臉上,不用力根本無法區分。”
冉霖仔細回憶自己看過的經典精神分裂電影,嘗試著提議道:“你要不要給每個人格都設計一點獨有的小動作?就很細微的那種,像指尖輕輕扣桌子,或者用水杯喝水的時候要不要翹小指,再或者摸鼻子,用手指卷著一綹頭發……”
“被導演罵了。”
“嗯?”
“我們心有靈犀,所以我已經試過了,加了個摸手指的動作,然後就被導演說了,太刻意。”
“……”
視頻兩端都安靜下來。
冉霖聽著空調的風聲,有點尷尬。
陸以堯樂了,輕聲道:“彆替我操心了,晚上我再自己想想。”
“如果是我……”冉霖似想到什麼,再次開口,“人格切換的時候,衣服也會換。”
陸以堯:“嗯?”
冉霖把手機稍稍拿近一點,認真道:“雖然客觀上,你在人格切換的時候,沒有換造型,但對於那個人格來說,他在蘇醒的一瞬間,整個人就已經煥然一新了,所以如果是我來演,我會默認我的整體造型都已經換了一遍,隻把這個人格當個新角色來演,不考慮他和其他人格的關係,也不考慮有多少共同點,有多少區分點。這麼一來,表演就會放鬆,如果總惦記著怎麼才能演出不同,那不自覺的,表演就會用力。”
陸以堯不說話,隻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冉霖說完,才覺出自己好像話太多了,再看陸以堯,就有點不好意思:“那個,僅供參考。”
“你要是能來探我的班就好了。”陸以堯聲音裡滿是向往。
冉霖心裡有點甜蜜,又有點酸。
他當然想去,但他們都知道,這樣不行。
“我的精神與你同在,”冉霖調皮道,“你如果想我了,就抬頭往半空中看。”
陸以堯正腦補浪漫探班呢,就被戀人一句話帶到了驚悚片場:“要是能看見才可怕吧!”
冉霖樂不可支,剛想再補兩句,陸以堯卻比他先一步道:“好了,說完我,該說說你了。影版劇本究竟怎麼樣?”
“很帶感,”一提這個,冉霖就興奮起來,不過說完,那興奮勁又退了,“就是角色還需要揣摩一陣。”
陸以堯囧,忽然覺得他倆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自己也沒什麼資格勸彆人,隻能無奈道:“任何一個新角色想進入情緒,都需要時間。”
冉霖歎口氣:“我這個和你那個還不一樣,你是演法問題,屬於技術流,我是角色和自身的感覺差太遠,屬於意識流。”
陸以堯不覺得這是個問題:“最開始方閒也和你的性格差很遠。”
“那也沒有這一次……”冉霖說到一半,才注意到陸以堯話中的用詞,疑惑道,“最開始?”
陸以堯點頭:“嗯,最開始。”
冉霖歪頭,不解皺眉,從頭到尾方閒都是那個方閒,甚至後期有一段的性格還要更極端,沒道理反而是前麵的性格和自身相差更遠吧……
“方閒沒變,變的是你。”陸以堯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冉霖的心思,“你沒發現演完《落花一劍》,你的性格裡的多了一些方閒的特質嗎?”
冉霖困惑:“比如?”
陸以堯張口就來:“自信,瀟灑,偶爾還有點張揚,但因為你自身的性格原因,你的張揚比方閒的張揚更有分寸,也更可愛。”
冉霖:“……”
陸以堯莫名其妙看著忽然黑下的屏幕:“怎麼了?”
電話那頭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我把攝像頭捂住了。”
陸以堯:“為什麼?”
冉霖:“冷靜一下。”
陸以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