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如果他沒記錯,王希剛說完影版這邊已經同意了,證明她很好地完成了牽線任務。
“不是說成了嗎?”不理解經紀人的鬱悶,冉霖隻能開口問。
“就是說成了才鬨心,”王希拿起茶杯,結果發現依然很燙,又悻悻放了回去,“我倒希望這邊不同意。”
“為什麼?”冉霖對韓澤自然沒好印象,王希和韓澤鬨掰了,想來結束得也不愉快,但這些都是私人感情,如果韓澤探班真的對雙方都有益無害,那麼從工作的角度,王希不會是這種反應。
王希沉吟片刻,道:“我剛才說了,影版後播,所以如果劇版有正麵效應,是會給影版帶來好處的。但你有沒有想過,劇版播的時候影版這邊還沒有任何動靜,幾乎不可能反過來給劇版帶來好處,那韓澤為什麼還要特意過來探班?”
冉霖垂下眼睛,思索良久,懂了:“他探的不是電影,是我。”
“對,”王希眉頭不自覺皺起,“我都能想象得出他探班回去之後通稿會怎麼寫。一個開出影版劇版兩朵花,兩朵花還是同公司的藝人,然後劇版男一號還來探了影版男一號的班,佳話啊,簡直是爭名奪利的娛樂圈裡一股清流。如果未來影版《凜冬記》火了,他完全可以把這個通稿再翻出來,到時候還能炒一波冷飯。”
“生平第一次被彆人蹭熱度……”冉霖品一下,道,“還挺新鮮。”
王希沒好氣白他:“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有什麼熱度給人家蹭,充其量就是被人拉著陪炒。”
“你剛說的,要是影版火了,他再翻舊聞出來炒,不就是蹭我熱度了。”
“那也要你的影版真火起來啊……”
“……”冉霖可憐兮兮歎口氣,“我都‘人在片場待,炒作天上來’了,你就不能捧我兩句。”
王希莞爾,嘴上卻還悶悶道:“我現在很不爽,說不出好話。”
“難道影版這邊看不出來他的探班是個人炒作?”冉霖覺得既然王希能看明白,影版這邊也應該門清。
王希道:“當然看得明白,這又不是什麼高超手腕。但炒的是你,對電影來說,最好的結果是韓澤宣傳自己和劇版的時候,順帶給影版也刷了一波熱度,最壞的結果,無非是隻宣傳自己和劇版,對影版這邊無影響,無論哪種,影版都沒道理刻意為難他,或者夢無涯。”
顯然從頭到尾王希都不樂意,公司那邊定然給了她很大壓力,才不得不來牽線促成韓澤探班這件事。
“行了希姐,我都不介意了,你也彆不開心了。”冉霖勸道,“就像你說的,如果他的探班通稿真能給影版增加曝光率,這也是好事。”
“但是一想到你心裡嫌棄得要死,麵上還得微笑,我就氣兒不順,”王希眉頭都快皺出千溝萬壑了,“我現在就你一個藝人,你是我的寶貝知道嗎,我這天天盼著你發光呢,他們倒好,想拉著你炒一把就炒一把,憑什麼?炒糊了誰負責!”
冉霖心裡動容,難得吐槽夢無涯,帶著點抱怨,又帶著點撒嬌:“可惜,公司領導沒你這麼寶貝我。”
王希抬眼,看了自家藝人半晌,一聲輕歎:“我也剛學會怎麼識貨。不過夢無涯呢,估計這輩子都學不會了。”
聽話聽音,鑼鼓聽聲。經紀人的話讓冉霖一下子想起之間聊過的不續約的事,顯然王希現在話裡話外已經不避諱“遲早要和夢無涯一刀兩斷”的意味了。
不過那時候聊,他隻知道自己不想續約,卻還沒想過解約之後的去處,但這會兒不一樣了,陸以堯把兩個人的未來拉到了一起,他是不是也應該告訴王希一聲?
可現在八字還沒一撇,何況還牽扯到陸以堯那邊,如果太早說的話,萬一情況有變……
“其實我和劇組溝通韓澤要來探班的時候,劇組有問過資方的,”王希沒注意冉霖正在走神想彆的事,自顧自道,“畢竟一個電視劇一個電影,就像你說的,關係也微妙,但資方那邊聽說是一口就答應了,因為覺得你和韓澤是同一家公司,如果拒了,你在公司也會很難做,所以這一點上,其實也算對你照顧了。”
冉霖的思緒被重新拉回到正題:“聽你這麼說,我更想見見那位投資人了。”
從前期籌備到現在開拍,投資人從未露過麵,王希也試圖約過,不過對方是真的很忙,就一直沒約上。
冉霖隻是隨口一說,畢竟拍攝進度都過三分之一了,再兩個月就殺青,前麵那麼久都沒見過,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未料王希卻道:“如你所願。”
冉霖怔住:“嗯?”
“明後天吧,可能會過來探班,”王希笑道,“說是要趕在劇版男一號抵達之前,先來看看情況,心裡才有底。”
冉霖囧:“那我還得謝謝韓澤了。”沒韓澤鬨這麼一出,說不定到殺青也無緣得見投資人呢。
“這就是拖延症,”王希調侃,“平時總覺得不急,沒事,可以,臨到外人要來了,才知道趕忙過來看。”
冉霖樂,完全可以從王希的語氣裡,感受到她對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投資人的怨念。
……
兩天後,橫店下了一場雨夾雪。
幾乎看不出來雪,隻覺得像絲絲細雨,把路都打濕了,空氣裡也帶著雨水的濕氣,雖然有點陰冷,但呼吸間,是久違的清新。
水下攝影棚內,六米深的半圓形池子已經蓄滿了水,水池帶恒溫係統,這會兒溫度大概在25c左右,不算特彆暖和,但相比冷水,已經好太多了。
這場戲是初到九重天的小石頭,被司酒官和守衛酒池的天兵戲弄嘲笑,失足落進甜丹酒池。而在酒池底部,困著一條被剝去鱗片的小白蛟,那蛟本是世間妖,修煉千年,方能渡劫成龍,升上九天,可黑蛟常見,白蛟卻罕有,於是在渡劫之日,尚未飛升,便被下界查看甜丹草種植情況的天將捉了去,獻給北天帝,北天帝覺那白蛟無用,剛要處置,卻被司酒官求了去,說白蛟震在池底,可使酒池冬不結冰,夏不乾涸,相比用法術使司酒宮四季如春,倒不如這自然之法來得酒香醇厚。於是,那白蛟便被剝去鱗片,鎖在池底。
而小石頭失足跌落,司酒官和眾天兵以為他必死無疑,又礙於九重天禁令,不得私入酒池,故而隻守在池邊,等待小石頭灰飛煙滅,卻不料他到了池底,被白蛟渡了真氣,不僅大難不死,還救下了被困的白蛟,騎在白蛟身上躍出水麵,如疾風而去。
此時,冉霖穿著粗布衣衫站在池邊,頭發淩亂,麵容稚嫩,對麵是錦衣華服的司酒官,和魁梧的天兵天將。
隨著場記板一聲啪,冉霖緩緩抬眼,目光裡再無柔和,而是深沉的憤怒。
司酒官冷笑:“自不量力的小鬼!”
語畢一個拂袖轉身,天兵天將立刻上前去拉扯他。
“彆碰我!”冉霖奮力掙紮。
天兵天將豈是好說話的,動作粗魯,毫不留情。
冉霖節節後退,腳下忽地一空,整個人向後仰去!
撲通——
水漫過眼耳口鼻的瞬間,冉霖第一感覺是恐懼。
他會遊泳,但這樣的落水方式,平生還是第一次,恐懼幾乎是本能。
既恐懼,便要掙紮,好在劇本中也需要他掙紮。
冉霖使勁睜開眼睛,一邊憑著本能無措掙紮,一邊將落水前憋的一口氣,接連不斷吐出,形成氣泡。
水池下方有巨大的玻璃視窗,可以捕捉到水中的情況,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清晰拍攝。
掙紮到差不多,憋的一口氣也吐得差不多,冉霖慢慢停下動作,放鬆身體,閉上眼睛,感覺自己漸漸往水下沉。
明明是二十幾度的水,可他現在覺得很冷,很冰。
劇中的小石頭在掙紮無果之後,失去知覺,直至落到白蛟身旁。
現實中的冉霖,還是有知覺的,隻是有知覺,更痛苦,胸腔像壓著巨石那樣憋悶,可又好像馬上就要炸開,但他不能動,也不能往上遊,他必須要儘可能地往下沉,沉到拍攝的素材足夠後期做特效,並在某個合適的地方,做上一條小白龍。
咕咚——
似乎耳邊有悶響,但冉霖不能確定。
肺裡的空氣已經用儘。
導演,對不住,素材隻有這些,你湊合剪吧。冉霖在心中這樣嘀咕,之後立刻睜開眼,準備手腳並用往上遊。
哪知道剛睜眼,就見到一位帥哥,沒等冉霖反應過來,胳膊已經被架住,然後被帶著以極快的速度浮出水麵。
“呼——”冉霖剛一冒頭,便大口大口呼吸,結果架著他胳膊的帥哥根本不讓他在水裡多待,立刻拉著他遊到池邊,而池邊的工作人員立刻把他拖上岸。
總算覺得肺沒那麼難受了,冉霖才想起來看導演,結果就發現自己身邊圍了一圈人,各個一臉擔憂驚恐。
冉霖也被嚇著了,立刻問:“怎麼了?”
“他們以為你溺水了,我隻好下去救人。”剛把冉霖撈上來的帥哥,無奈道。
冉霖這才看清,帥哥正是這個水下攝影棚配置的救生員,剛剛拍戲開始之前,大家也打過照麵的。
冉霖哭笑不得,對著一臉關切的工作人員道:“我沒事,我心裡有數的,他下來的時候,我正想往上遊呢。”
“又沒讓你非得沉到水底,差不多就行了!”黃導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監視器後麵走過來了,語氣不善,顯然也被嚇著了。
冉霖連忙探頭出去,舉手和導演表達歉意:“我是想著時間長點,素材多嘛,下次一定注意!”
見演員沒事,工作人員也散開了,去準備下一場,冉霖一邊用剛被遞過來的毛巾擦頭,一邊對導演嘿嘿笑。
黃導被嘿得沒脾氣了,歎口氣道:“拍戲是得認真,但也不用真拿命拚。”
冉霖不置可否,隻瞪大被水刺痛得有些紅了的眼睛,問:“剛才那場效果咋樣?”
黃導無語,發現自己就是對牛彈琴。
得,從來都是導演希望演員更認真,沒見過導演勸演員彆太拚的,黃導也不操這份心了,直接沒好氣道:“完美,要我說你不應該演小石頭,你就應該演被困在水底下的小白龍!”
冉霖揶揄:“不是蛟嗎?”
黃導發現合作越久,自己的威信越掃地,也不知道是他就對這一類型演員沒轍,還是時不時丟出個青蛙公仔的習慣,削弱了他的威懾力。
身旁忽然傳來鼓掌聲。
冉霖和黃導一起轉頭,就見一個中年男人正帶著淺笑鼓掌。
男人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穿著一件棕色機車款的皮夾克,深色牛仔褲,一雙係帶高幫皮鞋,看起來就像哪個街拍的大叔款男明星。
“黃導,”男人的語氣很客氣,但內容卻是和導演聊天,“我剛才在下麵的玻璃視窗看了,非常精彩。”
黃導似乎早見過來人,所以略過打招呼環節,直接半玩笑半認真接茬:“演員肯拚,導演就好當。”
“冉霖。”男人直接叫了他的名字,不帶疑問,顯然非常肯定。
電光石火間,冉霖靈魂附體,想起前兩天王希說的,投資人會過來探班,而且給他看過的那張某酒會上的合影裡,投資人好像就是眼前這位。
“施總?”不同於來者的肯定,冉霖帶著試探。
男人笑開來,和導演道:“看見沒,黃導,我還是小有名氣的。”
黃導心說你是出錢的,可不讓人印象深刻麼。
不過實話實說,他還挺喜歡這位投資人,因為給了導演相對比較多的自由和權限,尤其對藝術創作部分,完全尊重導演意圖,所以總體來說,還是合作很愉快的。
冉霖一聽就懂了,自己猜對了,連忙道:“施總您好,我是冉霖,非常謝謝您和導演能給我這次機會……”
施總擺擺手,笑容溫和:“客氣話不用說,你的感謝都在你的表現裡,我剛才已經看見了。”
冉霖半張著嘴,心裡如暖陽和煦,連濕透的身體都不覺得冷了。
“我今天就是過來看看,你們當我不存在就行,該怎麼工作還怎麼工作,彆因為我耽誤進度。”施總說完,轉身走到場邊不起眼角落坐下,翹起二郎腿,倒真是個休閒探班的模樣。
冉霖見過的投資人不多,雷白石酗酒成性,丁鎧心懷不軌,彭京與更像同齡的哥們兒或者損友,一比較,這位施總簡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