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廣東溫度,近乎於北京的四月了,空氣裡帶著淡淡涼意,但整體舒適。
冉霖洗完澡出來,周身清爽,趴到床上,拿手機把白天讓劉彎彎給自己拍的照片一張張翻過,最終選了一張滿意的,正準備給陸以堯發過去,對方的信息卻先來了——
【韓澤去你那邊探班了?】
陸以堯年後又進組開拍一部喜劇電影,合約是早就簽好的,當時姚紅的規劃是希望能挖掘陸以堯的喜劇天分,看看能否將戲路更拓寬一些,而且合作的導演也是近年來拍一部火一部的喜劇片導演。
哪知道真等開拍了,這倒要成陸以堯的電影收官作了。
但正因為是最後一部,所以陸以堯格外認真,準備給演藝事業來個善始善終。冉霖能感受到他的狀態,便每次聯係都是報喜不報憂,免得讓戀人分心。
韓澤要來探班這種事,當然在“乾擾項”裡,他也就沒跟陸以堯提。
【上個月來的,就走了個過場,沒什麼事。】——冉霖如實回複。
發完信息,冉霖趕緊把之前選中的照片也發過去。
一望無際的金燦燦的油菜花田裡,他飾演的小石頭正和江沂飾演的阿堇天真爛漫地奔跑。
果然,相比沒鬨出什麼事端的韓澤,這張照片更具有衝擊力。
陸老師直接發了語音:“你這是在我麵前……和女一號秀恩愛?”
“秀恩愛”三個字的尾音,帶著危險的上揚。
冉霖囧,按住語音道:“請忽略女一號,直接看我和油菜田!”
那邊發過來的語音帶著低聲悶笑:“這是什麼戲份?”
冉霖見聊到這裡還沒收著視頻邀請,便明白對方應該還在片場,或者其他不方便視頻的場合,八成躲在僻靜角落,帶著耳機收發的語音,所以還有不小的雜音。
思及此,他便又改回敲字——【村裡的甜丹草田。】
戀人不說話,陸以堯也就發語音了——【好看。】
冉霖——【當然好看,聽說劇組前期找了好幾個地方,最後才選中這裡。】
陸以堯看著戀人的回複,哭笑不得。
他是覺得冉霖好看,站在一大片燦爛的油菜花田裡,漂亮得不要不要的。
然而想歸想,最後他還是沒糾正。
從去年他在民國party上表白開始算的話,到現在正好一年了。他感覺這輩子攢的情話,都在去年一年說儘了,尤其剛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想要傾訴情感的欲望幾乎是從靈魂深處湧動出來的,他以前沒覺得自己是個特彆會說話的人,可是就那樣無師自通了。並且總覺得既然喜歡,就要一次次表達。
但是現在,相比甜言蜜語,他更想去做些實實在在的,為他倆未來努力的事情。
情話說得再多,愛意表達得再滿,沒有實際支撐,也是鏡中花,水中月。
劇組工作人員過來叫他了,陸以堯趕忙發過去最後一條——【繼續開工,不能說了,早點休息。】
對麵發過來的是圖片晚安——帶著睡帽的跳跳虎。
……
整個三月,冉霖跟著劇組輾轉廣東、張家界和雲南,將《凜冬記》的全部外景拍攝完畢。三月三十日,《凜冬記》殺青。
殺青宴上,江沂非拉著他要來個閨蜜自拍,冉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被定了這個屬性。最後兩個人的合影成為了江沂微博的九宮格之一,剩下八張還有她和彆人的合影,以及殺青宴的其他照片,最後彙成一條殺青微博。
冉霖轉發,感謝劇組幾個月的辛苦,也表達了對明年上映電影的期待。
殺青宴之後冉霖幾乎沒休息,隻回北京待了一天,又馬不停蹄奔赴《染火》劇組。
《染火》四月三日開機,但冉霖四月一日下午就到了。
不同於上次體驗生活,這次真正開拍,劇組自然還是給演員們定了酒店的。不過冉霖還是坐的高鐵,王希沒跟著,隻帶了劉彎彎,一下火車,便上了劇組派來的車。
這天細雨蒙蒙,天色有點陰,但陰得不厲害,路兩邊樹上的嫩葉還看得清清楚楚。相比離開時的蕭瑟,春雨中的武漢,透著勃勃生機。
據說顧傑就住在這邊沒走,隻是短租房期滿後,就先一步住進酒店了。等不及給友人驚喜,冉霖直接撥通了顧傑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那頭才接:“喂?”
“忙著呢?”冉霖問。
“沒有,剛睡著了。”
“大白天睡覺?”
“你沒聽過那句話?下雨天和睡覺最相配了。”
“……”冉霖總覺得這話是友人自己發明的。
不過想想,顧傑在這裡待了小半年,體驗生活也好,背劇本也好,能做的功課應該都做得透透的了,無所事事地睡個下午覺,為馬上到來的真正開機養精蓄銳,也很科學。
思及此,冉霖倒也不吐槽了,直接說:“我到啦。”
電話那頭似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到哪了?”
“武漢,”冉霖黑線,“馬上就到酒店了。”
顧傑:“你不是前天才殺青嗎?”
冉霖:“對啊,昨天休息一天,今天就過來了。”
顧傑:“少來!”
冉霖:“啊?”
顧傑:“想騙我對不對?切,我告訴你,我再也不會上當了,武漢現在下著雨呢,彆指望我傻乎乎去雨裡等待一個杳無音信的你!”
夥伴的語氣太義憤填膺了,滿滿的真情實感,不像玩笑,何況那是顧傑,一個和玩笑無緣的男人。
冉霖咻地瞪大眼睛,反應過來——今天是愚人節!
難怪顧傑說他再也不會上當了……等等,再?
“上一個壞人是誰?”為了誘出真相,冉霖決定先默認“騙子”的人設。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道:“我拒絕回憶……”
冉霖凝眉思索片刻,猜測道:“夏新然?”
“……”電話那頭徹底沉默了。
“他騙你說他到了然後讓你在雨中等他?”冉霖再接再厲。
顧傑終於壓抑不住滿腔悲憤:“他給我打電話說他來探班,已經到我酒店樓底下了,讓我開窗戶看他,我開了窗戶發現樓下沒有人,他說因為下雨阻礙了我的視線,讓我喊他兩聲,因為他也看不清我的窗戶,然後我就對著樓底下喊了……十幾遍夏新然!”
冉霖:“一遍比一遍聲音大?”
顧傑:“最後大堂保安出來了,站在樓底下喊著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冉霖:“……”
電話裡單純的友人歎口氣,顯然很受傷:“我以為你們不一樣。”
“謝謝平哥。”冉霖給剛認識的劇組司機道謝,然後開門下車,頂著劉彎彎幫忙撐的傘,一手拿電話,一手把行李從後備箱裡拿出來,末了抬頭看看密密麻麻的酒店窗戶,也覺得很受傷,“我現在也到你酒店樓下了,估計你肯定是不信了……”
將生活製片交代下來的房卡給完劉彎彎,司機驅車離開,冉霖收回仰望視線,正準備和劉彎彎一起進酒店,就聽手機裡問:“那個小黃傘是你?”
冉霖囧,仰頭也看不清哪個窗戶打開著,隻能黑線道:“小黃傘是我助理,你覺得我會打一把小黃鴨嗎!”
“你還真這麼早到了啊!”顧傑的語氣從懷疑變成驚喜,“我就說你和夏新然不一樣,才不會湊熱鬨過什麼愚人節。”
冉霖皺眉,友人說過這句話嗎?
雨好像有些停了,冉霖總覺得聽不見雨滴打在傘布上的聲音了,不過還是一直撐著傘進的酒店大堂,然後和彎彎一路到了七層。
隨著叮地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冉霖咽了下口水,生生沒敢邁步。
堵在電梯口伸出雙臂做迎接狀的顧傑,一臉不解:“我特意過來接你,你這是什麼表情?”
“你要不說過來接我,我還以為你站這兒收保護費呢。”冉霖一邊吐槽,一邊拉著行李箱出電梯,回身才給了顧傑一個擁抱。
顧傑對友人沒第一時間擁抱自己,頗有微詞,但還是勉強接受。
劉彎彎看兩個人跟小孩兒似的互懟,決定不打擾他們兄弟重逢,直接拿過冉霖行李箱道:“冉哥,你們聊,我先幫你送到房間。”
冉霖穿著一身休閒裝,也沒有要換衣服的意思,索性把行李交給彎彎,自己直接跟顧傑回了房間。
顧傑的房間意外地整潔,沒有扔得到處是的衣服或者雜物,就一個行李箱放在角落,幾個簡易健身器放在另外一側牆根。
“時間過得太快了,”冉霖把窗戶打開,雨已經基本停了,天還是陰的,清涼的風吹進來,一室愜意,“我感覺自己才剛走,就回來了。”
“那是因為你忙,”顧傑遞給冉霖一瓶紅牛,“我在這度假似的,中間過年回家還待了一個月,感覺這半年把以前失落的假期都補回來了。”
冉霖羨慕,嘴上卻揶揄:“你這是要息影的節奏啊。”
“哪有那美事兒,這不就是《染火》的開拍日期一直飄,怕定了彆的合同耽誤事兒嗎,現在確定四月開機,七月底殺青,多說,再拖一個月,八月殺青,九月以後也肯定沒問題了,所以我已經讓我經紀人把九月以後一直到年底的行程,都排滿了。”
“那明年呢?”冉霖好奇。
顧傑聳聳肩:“明年再看,我不喜歡把檔期提前排太滿,不然真遇見喜歡的片子,沒有檔期,太鬨心了。”
冉霖在窗戶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吹著小風,看著顧傑,感覺在《凜冬記》劇組養成習慣的快節奏,正慢慢放緩,自己就像這座城市,像眼前這個朋友,在春雨裡,不緊不慢地舒展開來。
“《凜冬記》拍得怎麼樣?”顧傑打開自己的紅牛,喝一口,帶著點慵懶地慰問朋友近況。
“挺好,”冉霖實話實說,“如果後期不坑的話,應該還行。”
顧傑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拿紅牛,一手捏頸椎,自己給自己按摩:“怎麼算不坑?”
冉霖掰手指頭數:“五毛特效,網遊既視感,或者直接外包給國外特效團隊,然後人家從素材庫裡隨便拿點現成的拚拚,明明東方神話,一整套都是西方魔幻感,什麼城堡冰原火龍一類的,尤其是如果龍還帶翅膀的話,那特效錢真就白花了。”
顧傑聽到前麵的時候,本想說你會不會對國產特效大片要求過於高,但聽到最後一句,才聽出冉霖的心酸。如果一個打著東方魔幻名頭的所謂國產特效大片,出現的不是東方龍卻是西方龍,那是有點紮心。
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你會不會對國產特效大片的質量太悲觀了?”
冉霖其實內心深處是期望《凜冬記》能打開國產魔幻大片新局麵的,奈何過往血淋淋的例子太多,所以一展望未來,就沒什麼底氣。
這會兒對著顧傑,冉霖也就說了實話:“能拍出真正的大片那是最好,實在拍不出,也但願彆太難看,不然回頭影版劇版放一起比,影版被碾壓成渣,韓澤絕對會專門找機會跳我麵前來嘚瑟。”
顧傑愣住,他如果沒記錯,前段時間刷微博的時候,應該看到韓澤去探冉霖班了,熱搜掛了一天,熱門話題掛了好幾天。所以他想當然認為這倆人關係很好,但現在聽冉霖的語氣又似乎不像:“你倆關係不好?”
冉霖歪頭捋了一下他和韓澤的關係,發現是在交鋒中曲折發展的:“最開始是他單方麵敵視我,現在弄得我也來了鬥誌,不想輸給他。”
顧傑不懂:“那他為什麼還要去探你的班?”
冉霖道:“刷一波熱度唄,他的電視劇六月播,先預熱一下。”
顧傑皺眉:“累不累啊。”
其實探班前後也就一小時,沒多累,但冉霖知道顧傑吐槽的是“心思”,天天鑽營著心思想怎麼弄新聞,炒熱度,累不累?
當然累。
但對於近兩年不順,渴望憑借《凜冬記》翻身的韓澤,這一點小心思就不算什麼了。
冉霖隻能想到這些,所以也就是這麼回答顧傑的,兩個人沒再對這件事進行過多討論,後來就開始聊《染火》了。
……
《染火》計劃的拍攝周期是四個月,四月三日開機,七月三十日殺青。
原定的女配角因為開機時間一拖再拖,最終沒了檔期,臨到三月下旬才和劇組說演不了,導演急得火燒眉毛,又連續找了幾個女演員都不合適,隻能臨時調整拍攝計劃,將男演員們的戲份提前。
所以整個四月和五月上半月,冉霖都在拍和顧傑的對手戲。
有了先前體驗生活時的磨合,兩個人配合起來很默契,拍攝也很順利,一晃,便到了五月下旬。
五月二十日,全民表白的黃金時間段。
陸以堯在零點剛過的時候,就發了一張自製表情包,表情包主體是一隻二哈在親一隻喵星人,然後陸老師給配的一圈閃亮文字是——親一口,就歸我。
之所以知道是陸老師自製,是因為這位夥伴總喜歡在自製的表情包裡放上一個小狗爪的水印,生怕彆人看不出是他的原創。
冉霖清晨才收到,帶著傻笑也回複一張表情圖——【[白日做夢.jpg]】
陸以堯沒回,顯然在忙。
冉霖也沒耽擱,放下手機飛快洗漱,然後在劉彎彎過來敲門的時候,迅速跟著助理下樓,去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