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造型師的妙手,她一改昨日的美豔,倒有了幾分鄰家妹子的味道。牛仔褲,胸前印著黑色字母的白底t恤,頭發簡單紮成馬尾,造型師還用暗一色號的粉底將她白到發亮的膚色稍稍調暗,免得和整個電影的風格色彩以及男主角的膚色過於不搭。
“冉哥,早。”齊落落一看見他,便立刻恭恭敬敬打招呼。
冉霖有點受不起,但對方堅持叫哥,他也沒轍,隻得承擔一個“前輩”的義務,慰問道:“早,準備得怎麼樣?”
“有點緊張。”齊落落吐吐舌頭。
“沒事,”冉霖道,“導演脾氣很好的,隻要你認真,用心,就沒問題。”
冉霖也不知道這位齊姑娘演戲到底怎麼樣,隻能說些客氣話。
這會兒他們正站在“臥室”,外麵的“客廳”裡,劇組工作人員還在忙碌地準備,調試燈光,尋找合適的拍攝位置,畢竟空間有限,等下冉霖和顧傑要在這裡扭打成一團不說,接著齊落落也要加入,稍不留神,就容易穿幫。
“聊什麼呢?”顧傑穿著便服走進來,仍然英姿颯爽。
沒等冉霖說話,齊落落已經開口:“我一緊張就愛和人聊天,冉哥不幸地被我抓住了。”
“你找他就對了,”顧傑調侃,“他是咱們這個劇組所有男演員裡最細心最體貼的。”
冉霖意外:“原來我在你心中評價這麼高?”
顧傑認真地看他:“你如果肯幫我壓腿做仰臥起坐,你的評價會更高。”
冉霖黑線,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可能。”
自從上次他差點被顧傑用腳掀翻之後,他就再不參與這項危險的助人為樂活動了。
“什麼壓腿?我能幫忙嗎?”齊落落瞪著水靈靈的眼睛問。
冉霖囧,一時答不上。
顧傑也有點不好意思,和冉霖他當然無所謂,隨便開玩笑的,但和一個不太熟的女演員,就顯得彆扭了,所以下意識往“客廳”裡看,希望那邊弄好趕緊拍。
不知是不是劇組同仁聽見了顧傑的呼喚,工作人員正好在門框探出頭,說拍攝馬上就要開始了。
冉霖和顧傑不約而同鬆口氣,立刻大踏步往外走。
齊落落聳聳肩,忙跟上。
第一場戲沒有齊落落,隻有冉霖和顧傑在屋裡,這場戲是小顧難得有一天休息日,所以來探探“線人小狄”的班,結果二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確切地說是狄江濤暴躁動手,小顧原本隻是躲,後來見狄江濤有些失控,才出手將對方製服。
顧傑本身就會一些格鬥擒拿,而狄江濤就是個亂打一通的野路子,所以這裡不需要武術指導,越真實越接地氣越好,所以導演讓他們隨著感覺自由發揮,走兩遍戲之後,直接拍。
冉霖從小到大就沒打過什麼架,這一自由發揮,就有點難,走戲的時候胳膊腿都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比比劃劃十分僵硬,而且不知道該怎麼往顧傑身上招呼。
顧傑實在看著鬨心,猛地推他一把。
冉霖正專注於對著空氣模擬呢,忽地被這樣一推,直接往後踉蹌一步,幸虧背後是牆,雖然後背直接撞到牆上有點痛,但人還是站穩了。
“你……”冉霖第一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完意識到還在片場呢,才壓住火氣道,“你乾嘛。”
“打架啊。”顧傑白他一眼,“不推你難道還要給你個擁抱?”
顧傑的態度冷冰冰的……不,不是顧傑,是小顧,麵前站著的是那個從裡到外都看不上狄江濤的小顧。
冉霖垂下眼睛,醞釀片刻,忽然抬起眼皮,毫無預警上前猛推了顧傑一把!
動作和顧傑之前的一模一樣,完全是禮尚往來。
顧傑底盤比冉霖穩多了,隻後退半步,站住,然後咧開嘴,露出白牙:“繼續。”
冉霖滿足他,加大力道,又推一下。
這回顧傑沒後退而是直接抓住他的手腕,瞬間就把他帶到懷裡一個轉身,他的胳膊就被鎖到身後了。
大力的扭擰讓肩膀傳來劇痛,冉霖幾乎是本能地掙紮,可身後的人根本不鬆手,情急之下冉霖用另外一條胳膊向後肘擊。
顧傑發現了他的意圖,向後躲,但還是晚了半秒,多少被打到一點,身體吃痛,手上就鬆了力道,冉霖趁機掙脫出來,跑出兩米轉過身,氣喘籲籲和他麵對麵。
顧傑帶著不屑的冷笑看著他,忽然嘴唇未動,用口型說了三個字。
冉霖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這人在罵他?!
雖然理智上知道是試戲,可情感上還是被挑起怒吼,冉霖再度衝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頓扭打。
最後也不知怎麼的,就被帶得身體失去平衡,直接摔到地上。
可因為顧傑拉著他的胳膊,也沒真的摔多疼,而後顧傑順勢騎到他的後腰上,把他兩隻胳膊都鉗製住,讓他再也不能蹦躂。
肩膀越來越酸的時候,顧傑終於從他身上下來,然後眼帶期望地看向導演:“何導,怎麼樣?”
何導非常滿意地點頭:“我喜歡這一套。”
冉霖渾身酸疼地爬起來,對這倆人簡直無力吐槽,還“這一套”,這是廣播體操嗎!
“再來一遍?”顧傑活動活動肩膀,一臉躍躍欲試,仿佛剛才那些連熱身都算不上。
冉霖把頭要成了撥浪鼓:“我覺得可以實拍了。”
再來一遍,他容易爬不起來。
“好吧,”顧傑一臉可惜,末了轉頭道,“導演,我們可以了。”
何導詢問似的看向冉霖。
後者比出拇指,露出堅強微笑。
“《染火》第xx場第1次……”
啪!
場記板就是發令槍,站在窗前的狄江濤回身就給了小顧一個猛推!
一切都是剛剛的重現,逼仄的房間裡沒人說話,隻有沉悶的扭打,或者說是一個克製的警察和一個狂躁的青年。
最後小顧終於把他弄趴下,騎在他身上將他雙臂擰到後背製服的時候,狄江濤氣急敗壞地回頭叫:“放開我!你憑什麼抓我!”
他已經用儘全力回頭,可實際上他根本看不到背後小顧的臉,隻能對著斜後方的空氣和餘光中的一點身影狂吼。
小顧皺眉,剛要說服教育,不遠處的玄關,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啪啪。
大咧咧的拍打使金屬防盜門發出不小聲響,客廳裡的兩個人都一愣,不約而同抬頭看向玄關。
“卡,過——”
顧傑立刻鬆開手,從冉霖身上下來。
冉霖卻趴在那裡半天不能動——顧傑是真把他當階級敵人下死手了,他但凡再瘦弱點,就容易脫臼。
“沒事吧?”客廳不大,導演走兩步就到了冉霖身邊,蹲下來慈祥地拍拍他後背。
“沒事。”冉霖再次露出堅強微笑,然後為自己趴在地上不動的行為給出非常漂亮的解釋,“等下不是還要繼續往後拍嗎,我就趴著不動了,免得姿勢不能還原,容易穿幫。”
何導不光脾氣好,還是那種心裡有話就要說,看你順眼就讚美的人,所以聞言特彆欣慰地點點頭:“不錯,有股子虎勁兒!”
冉霖望著導演徐步走回監視器的背影,忽然覺得一身酸痛都值得了。
場地不換,布景也不換,所以導演不耽誤時間,坐回監視器後直接繼續。
顧傑重新騎回他身上,重新把他的胳膊鉗製到背後,不過力道比第一次真正扭打的時候輕了許多,冉霖也繃緊身體,竭力做出被製服的不甘……
啪!
隨著場記板打下,門外響起了房東女兒薑笑笑的聲音:“彆裝不在家,我都聽見聲了!”
屋內的兩個人還維持在懵逼的狀態。
外麵忽然響起鑰匙插入的聲音,很快,防盜門應聲而開,紮著馬尾的薑笑笑一邊進玄關一邊不滿道:“我可沒我媽那麼好騙,你的房租都……”
隨著客廳情景映入眼簾,薑笑笑的吐槽戛然而止。
一女兩男,一女在玄關,兩男在客廳,隔著幾米對望,後者還維持著“略微妙”的姿勢。
小顧穿的是便裝,所以薑笑笑也不知道他是警察,隻知道一開門,就看見地板上一個青年騎在另外一個青年身上。
“那個……”薑笑笑咽了下口水,嘴角微微抽動一下,“你們在乾嘛?”
“停——”
何導喊了停,沒有過。
但顧傑還是飛快從冉霖身上下來,免得把友人壓太久,畢竟自己的重量也不輕。
冉霖也坐起來,活動活動上半身的筋骨。
這場戲很短,就是薑笑笑進門催房租,看見他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有點懵,但是她的台詞又肩負著讓這個尷尬場麵帶上一絲喜感的艱巨任務,所以對感覺的把握必須準。
顯然,她剛才的表現不是很儘如人意。
彆說導演,連冉霖也覺得她剛才那句話稍微有點乾巴巴,表情也略不自然。
他們這部電影基本都錄同期聲,後期實在有環境噪音太大或者不理想的,才會進行個彆補錄,所以導演對台詞的語調和語感,要求也比較細致嚴格。
齊落落在導演喊停之後,就立刻跑到監視器那邊,聽導演講戲。
畢竟是第一天第一場戲,冉霖覺得進入狀態慢點是可以理解的,何況她的態度也很積極。
但當這場簡單的戲前後拍了七八條還沒過,冉霖就有點扛不住了。
不是說心裡扛不住,而是身體吃不消了,這是個太過擰巴的造型,就算顧傑一點力不用,他光擰著,關節也苦啊。
顧傑雖然身體上沒冉霖這麼苦痛,但一場戲折騰七八條,也有點皺眉。
導演似乎也覺得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但又不想湊合隨便用之前的某一條,索性把這場戲跳過,先拍後麵的。
然而不知是不是這一條的坎坷影響了齊落落的情緒,後麵的幾場戲,她發揮得也不儘如人意,最終收工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勉勉強強把今天的計劃場次拍得差不多,但還是留了兩場遲遲不達標的放到明天,一個就是第一場進門收房租的戲,一個就是後期監視時,她和狄江濤拌嘴的戲。
饒是何導脾氣再好,對於這種進度也是鬱悶的,所以收工時,一貫爽朗的笑容不見了,隻剩下愁眉不展,默默地坐在監視器後麵,不知道在想什麼。
齊落落這一天光道歉了,冉霖看得出她也很著急,而且每一次ng,都特彆過意不去。但光過意不去,下次還是改進不大,也很讓人糾結啊。
卸完妝出來夜已深,冉霖和顧傑搭同一輛劇組的車回酒店,待到車開起來,顧傑放下車窗,迎風一聲歎,愁緒滿滿。
“要歎氣也是我歎好嗎,”冉霖揉揉肩膀,絕望道,“我現在感覺兩個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顧傑收回遠眺夜景的目光,看向冉霖,認真詢問:“你說她明天會不會忽然開竅,全部一條過?”
冉霖非常仔細地思索了一下:“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顧傑垂下腦袋,生無可戀。
冉霖現在理解顧傑之前說的那句話了——導演對那個新人演員並不是太滿意。
現在這個“並不是太”估計要升級成“非常不”了。
以冉霖對何導的了解,時間再緊,他也不會徹底取消演員的門檻,試戲肯定還是試了的,不過試的時候或許齊落落表現得更好,起碼是能到“勉強可以”的線的,所以眼看再沒時間,何導也就通過了。
然而試戲和實際拍攝還是有不同的,加上第一天,估計齊落落也緊張,所以才有了這麼一言難儘的一個工作日。
帶著“明天會更好”的美好期盼,冉霖回了酒店。
徹徹底底洗了個澡,衝掉一身疲憊,十一點半的時候,冉霖才吹乾頭發上床。
好在他現在頭發修得稍微短了些,為了配合出獄半年左右這個時間線,所以簡單吹吹,也就乾了——等到最後一個月,也就是七月份拍他剛出獄的戲份時,頭發就要剔成極短的圓寸了,所以冉霖現在且吹頭發且珍惜。
躺進床裡,冉霖摸過放在枕頭旁的手機想給戀人發信息,不料微信裡已經躺著一條新信息了,應該是在他洗澡的時候發過來的,而且發信息的不是彆人,正是陸以堯——
【韓澤的事,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