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經過檢查,佳佳的腿沒有傷到骨頭,隻需要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全程於媽和司機寸步不離地跟在寧心左右,這兩人不動聲色地一直關注佳佳和阿樂。
他們是有任務在身的,不能讓寧心和陌生人接觸太多。
即使有接觸,也要適可而止。
他們要伺候的主子出門少,每次出門從來沒出現過意外。
或者說即使有什麼意外,也會快速解決,用不著寧心有絲毫的操心。
可這一次偏偏撞到人,司機對自己的技術很自信,明明是對方不看路突然衝出來,才迫使雙方撞上。
己方沒有任何錯處。
但為了不糾纏,隨便賠點錢了事就好。
萬萬沒想到他們伺候的主子對被撞者上了心,死活要送到醫院。
雖然從表麵上看到兩個女孩沒什麼異常,但誰讓他們最上麵的主子身份特殊。
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他們都必須嚴陣以待。
醫生在替那個叫佳佳的檢查時,要登記姓名等基本信息。
於媽掃過,立刻告訴司機。
司機馬上走到遠處聯係相關同事查,不一會兒就得來結果。
對方的信息是真的,沒有作假,背景清清白白。
同事查這些且鑒定是真是假的能力頂尖——就算有人特意偽裝另一個身份,同事也有辦法揪出來。
他現在這麼回,說明佳佳沒有問題,這次事故確實隻是個意外。
連帶著還查了那位阿洛,雖然不知道她的具體信息,但佳佳這邊估查到的資料有說阿洛是她最好的朋友。
順著查過去就查到阿洛的資料。
同樣背景清白普通,沒有特殊之處。
這次事件隻是個意外,加上是兩個年輕女孩,和寧心年齡相仿。
她大概因為很久沒有接觸到同齡人,一時對這二人有些上心。
司機把情況悄悄告訴於媽,後者看著寧心一直在和兩個女孩說話,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笑容。
她點點頭,讓司機在這裡看著,她則走到一邊又聯係那邊的秘書,將情況一一說明。
秘書處理這些事情已經熟練了。
告訴於媽,確認沒有問題,可以允許寧心和她們相處片刻。
及時回去就好。
於媽領了命,有上頭的意思,她便不再過多阻止,冷眼旁觀寧心全權跟進佳佳的情況。
又因為佳佳檢查的結果沒有大礙,寧心終於放下心來,一路跟著去取藥,忙得不亦樂乎。
待得一切處理好,阿洛也大方地表示佳佳既然沒事,寧心又這麼明事理忙前忙後,也就沒什麼怨言。
她很健談,是個明媚外向的女孩。
不像那位佳佳,約莫是性格內斂靦腆,很少說話,全程都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安靜地聽她們說話。
寧心通過和阿洛的交談,知道兩人是從小長大的好姐妹,感情深厚。
她不禁想起自己以前也有好朋友的,後來一個也沒聯係了。
他說因為他身份特殊,她最好誰都不要聯係,保持孤身一人,這樣對她對他都好。
她覺得他說得對。
在他那個位置,他願意為她擔風險,她也要更加體諒包容他才是。
反正父親去後,她的那些親戚對她不聞不問,隻有他惦記她照顧她。
他對自己那麼好,自己受點小委屈又沒什麼。
……
其實寧心知道,他不讓自己和陌生人過多接觸,是避免有包藏禍心的人故意接近。
可是她很想說,除了他自己的人,根本沒人知道她和他的關係。
也就是說,沒人知道她是誰,誰會費儘心思來接近她呢。
他隻是不想有任何意外,一丁點都不行。
她今天其實也不該親自處理這場事故的,讓於媽和司機處理就好了。
但她忽然就想任性一次。
她一周難得出門一次,連和陌生人交談的機會都沒有嗎?
她已經夠懂事夠聽話了……
尤其看到兩個女孩感情這麼好,可以互相依靠扶持時,她心裡是失落和難過的。
她沒有朋友。
有心事也沒人傾訴。
如果有個頭疼腦熱的,他即便知道,也頂多等到夜裡忙完,抽個時間聯係她,哄她幾句。
甚至,通訊還是聯係到於媽手中。
……她沒有通訊器。
他說家裡有很書,也會請老師來教她,她要是有了通訊器,網絡太複雜,他怕她會分心。
他甚至還會歎息地她說,你這麼好看溫柔,要是被毛頭小子勾了去,那我怎麼辦。
那樣的一個人,對她說起他內心的害怕,他該有多麼在乎她啊。
她當然無法抑製地心軟並淪陷。
她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到現在也不後悔。
隻是……偶爾她也想要更多……
事情處理完了,人也沒事,兩個女孩離開醫院自然要與寧心分彆。
這時阿洛隨口問了句:“你通訊號是多少?加個好友唄。”
寧心回過神來,尷尬地說:“我沒有通訊器……”
阿洛頓時一副驚訝的表情:“我的天,這年頭還有人沒有通訊器。”
她瞄向她的手腕,發現確實沒有佩戴腕表,微表情流露出唏噓。
隨後她又瞄了眼寧心身後麵無表情的於媽和司機,這二人一直表現得跟凶神二煞似的。
約莫是想到什麼,她同情地對寧心說:“你家人管人管得可真嚴。”
寧心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掛著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行了,我們走了。”阿洛也不再多說,扶著內向的佳佳就要離開。
寧心望著佳佳慢吞吞的姿勢,脫口而出:“你們家在哪?我送你們回去吧。”
阿洛擺擺手,作拒絕狀,並說得直白:
“不用啦,我可不想再被你的那兩個家人惡狠狠地盯著,搞得我們跟犯人似的。”
她說著半點也不顧忌地翻了翻白眼。
於媽和司機仿佛沒聽到,依舊麵無表情。
隻是眼神看起來要比之前更加陰沉,十分不善地盯著阿洛。
阿洛撇撇嘴,寧心回頭看了眼,一直溫溫柔柔地神態有些惱了,白皙的皮膚上染上絲絲薄紅。
然而她性子溫和,又缺少主見,哪怕心中對兩人不滿,卻也無法當眾對他們說什麼。
隻得憋紅了一雙眼,垂下頭,歉意地說:“對不……”
“小姐!”於媽卻打斷了她的聲音,“您該回去了。”
又半視線轉向阿洛,冷漠開口:
“我們的車在正常道路行駛,是你們自己撞上來的,真要論理,錯在你們自己,和我們無關。”
“我觀你們年紀不大,我家小姐心善,一直忙前忙後,可二位也不要仗著我家小姐心善,行事不知規矩。”
儘管於媽的話聽起來有些道理,可盛氣淩人的冰冷語氣,讓寧心心生不悅。
再加上她許久沒有和年齡相仿的年輕女孩相處,剛才的一番相處,讓她對兩個女孩有一些好感。
於媽再這樣說,讓她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仿佛仗勢欺人的惡人。
難堪極了。
於媽一口稱呼她一個小姐,看似為她著想,可她這個小姐都沒說什麼,她卻越俎代庖。
歸根究底,於媽根本沒把她當一回事。
如果於媽隻是阻止,或者小聲告訴她,不用對兩個女孩那麼客氣。
寧心哪怕心裡會不舒服,但也會乖乖聽下,不會再說什麼。
然而現在,她做下決定,必須送兩人安全到家。
“你們若不願,就先回去,等我把她們送回去了,我再打車回來。”
寧心沉著臉說完,直接用行動說話——走到佳佳另一邊:“我來扶你吧。”
於媽和司機都愣了。
沒想到這位沒主見性子柔弱溫軟的主子,今天居然這麼強勢,根本不聽他們的話!
於媽到底伺候寧心比較久,對她頗為了解。
看她這架式,今天要是硬阻攔她做什麼,她便偏要做什麼。
這個時候不能再逆著她來。
否則事態指不定會發展成什麼樣,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能把人打暈了帶回去。
於媽隻好妥協。
也不敢再拿這件事去打擾秘書,短時間內頻頻打擾,隻會認為她處事不佳。
於是阿洛和佳佳再次坐上車,報了她們家的地址。
兩人是從小城市來白銀城務工的,租了一間公寓住。
上車之後,於媽一改先前的高高在上,略有些生疏地對兩個女孩道了歉。
阿洛很大度地表示算了,
寧心因為於媽的道歉,開始反省自己的行為,心裡也生起些許歉意。
於是把兩個女孩送到公寓門口時,她直接和她們告彆。
知道以後不可能再和她們見麵,寧心告彆時的笑容多了幾分苦澀。
她不是舍不得這兩個女孩,才剛認識幾個小時而已。
她隻是想著馬上要回到那個冷寂空蕩的家,下意識心生抗拒。
豈料阿洛忽然衝她眨了眨眼睛,說:“反正你也知道我倆住在哪,以後你要想來找我們玩,隨時可以來啊。”
寧心還來不及回應,司機便踩下油門,車子箭一樣地啟動走了。
於媽觀察寧心的神態,暗叫一聲不好。
她大概是對那個叫阿洛的說的話動心了。
“小姐,知人知麵不知心,那兩個姑娘來路不明,您還是不要與她們有任何聯係才好。”
有了先前寧心發火,於媽語氣少了幾分冷漠和強製。
寧心沒有說話,側著頭看向窗外,一直沉默。
見狀,於媽不好再說什麼。
等到家後,寧心一下車就對於媽說:“你聯係他,我有事跟他說。”
語氣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
然後她徑直回了臥室,她清楚於媽會聯係的,隻不過等到他有時間處理,至少得到晚上。
她一離開,於媽神色就冷了。
難怪大人不讓寧心和陌生人接觸,一旦接觸,她的心不但會野,還會生出其他旁的心思。
於媽組織了下語言,再次聯係秘書,將寧心的話轉告。
晚上寧心吃了晚餐,泡完澡正在精致護膚,於媽過來了,將通訊連接成功的腕表遞給寧心,她到門口候著。
封佑林的全息投影出現在寧心麵前。
已過五十的男人因保養得宜,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些,但鼻翼兩邊法令紋深刻,臉上帶著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嚴。
讓他不怒自威。
他的眼皮有些鬆弛,垂下眼睛看人時,會自然而然地耷拉下去,顯得沒什麼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