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 村裡表決同意了, 但是,真正要當村支書,那還得鄉上表決通過。
通過之後, 還要到鄉上,紅旗下麵宣誓入黨,這個芝麻綠豆大小,上麵要罵,下麵要吃的村支書工作, 才能屬於蘇向晚。
野豬的肥膘和下水,幾乎全叫村民們刮分一空了。
最後留下來的,隻有大家覺得上麵沒肉的排骨,但排骨才是好東西啊。
尤其是野豬的排骨。
蘇向晚洗排骨的時候,驢蛋已經饞的等不住了, 突然一頭,就撞大山的毛裡麵了:“不行, 我等不到肉熟,我要給香死啦。”
狗蛋卻拍著胸脯說:“哥你也太慫啦, 我能等到飯熟, 我還能把這一鍋都吃完。”
宋青山架火架的可旺了, 灶裡風呼啦啦的。
蘇向晚沒有白糖,隻有小半包的紅糖, 還是她在供銷社買來的, 把那小半包紅糖全融了炒排骨, 再加上水燉,野豬肉不但不腥,還有一股特彆濃鬱的甜香,一點調料都沒有,可吃起來,卻是一丁點的腥味都沒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已經肉褪骨爛了。
小吱吱聞見了,饞的都在炕上跳著呢,幾番想溜下來,炕沿子太高,孩子不敢溜。
狗蛋是個天生的悲觀派,看媽媽哼著歌出去,給大山喂下水去了,還是頭一回心甘情願的喊宋青山叫爸爸。
“爸爸,你說,我媽媽的村支書能當多久啊?”
宋青山在架火了,特隨意的說:“那得看,爸爸能不能一直往村裡扛野豬了。”
“那你就一天扛一隻。”狗蛋豪放極了:“我天天喊你叫爸爸。”
宋青山摸了摸兒子的頭:“你媽村官要能堅持到大家這一回的肉吃完,爸爸就再打一隻,真的!”
蘇向晚進門,恰好就看到他的笑,她能不明白嗎?
這個男人,以為她不過鬨著玩一下,那個村長頂多當不過三天,就會哭著回家呢。
當然,他原來哄原身的時候,不也從來沒尊重過她的意誌?
黑心男人,自以為一切儘在掌握?
但是,目前為止她還不敢暴露自己,不敢大展拳腳,隻能是裝瘋賣傻著來,真的好氣啊。
蘇向晚從鍋裡把肉全撈了出來,大口氣的吹著,吹涼了,一人一塊,撕著給這倆孩子吃。
倆孩子吃一塊,往外扔一塊骨頭,大山因為宋青山在,不敢進屋子,就在院子裡撈著啃骨頭呢。
這夜,驢蛋翻來覆去的,就有點兒睡不著。肉吃多了,吃撐了,有點兒想吐,但是,畢竟頭一回吃肉,孩子怕爸爸要知道他吐了,往後不會再往回帶肉,就在炕上翻烙餅呢。
黑暗中,他就聽見爸爸聲音低低的,居然是在唱國歌。
“爸,不是升旗的時候才唱國歌嘛,你咋現在唱國歌?”驢蛋湊了過去,特好奇的就問。
刻意壓低的歌聲猛然就停了,和著蘇向晚輕輕的呼吸聲,狗蛋勻勻的呼嚕,宋青山吃驚的說:“沒啊,我沒唱歌,宋東海,趕緊睡吧。”
正是年青乾革命的時候,明天還要開車去趟省城。
肉吃著,孩子笑著。
是日子太好過了嗎?
還是忘了當初在冬風市的時候,他還沒出來呢,她就哭著說,反正你想要的要得到了,現在能跟我離婚,讓我去找庭秀了吧的那時候,自己的尷尬和無奈了嗎?
還是忘記飛機墜山後,那麼多死掉的戰友們,以及他們心中崇高的,由他背負著的理想啦?
宋青山深刻覺得自己最近是太浮靡了一點,居然還有心思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把嘴閉緊,心裡默唱著國歌就睡著了。
蘇向晚的支書還沒有被正式任命,但也算是已成定局了。
既然真當了支書,那當然就得乾點實事。
這倒不是說蘇向晚是真聖母,她手裡有錢,宋青山還有工資,補貼著,仨孩子倒不至於餓死,總能養得活。
但是像總是吃不飽的熊蛋,還有因為給金換壓斷了腰,整個身子都朝往傾著,非得拄個棍子才能走路的野蛋,她一個二十一世紀來的女人站在這兒,有能力,有辦法,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餓死吧。
把熊蛋家的自留地種上,挑水澆透了之後,村裡的婦女們就全來找蘇向晚了,因為大家都想知道,一壟菜,一壟中藥這種種法,它到明年,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有一倍的產出。
不過,藥材的種子都是蘇向晚私底下找人買的,大家也就不種白不種了。
另還有一點,就是大家都操心,等中藥材種出來了之後,往哪兒賣,賣出錢來,算誰的,要村民都拿了錢,它算不算搞投機倒把,資本主義。
關於這個,蘇向晚也是早就研究過政策的,她跟婦女們解釋:“由村裡統一收購,拿到縣裡,有藥材站專門收呢,你們不識字,可以問咱們趙乾部再讀讀文件,隻要村裡統一回購,那叫副業,不算搞資本主義的。”
趙國棟跟在婦女們身後勞動呢,連忙說:“這個政策確實有,我可以做證。”
他當初還四處托媒,想娶過人蘇向晚。
熊蛋媽和二山媳婦高白玉的立刻就開始起訌了:“趙乾部,你的刀子人都殺不動,有時間把刀磨磨吧,你看人宋青山那刀子,多鋒利。”
變著法子的欺負人家知識分子。
“我是這個生產隊的隊長,和蘇向晚,和你們都是同誌好嗎,大家能不能不要亂傳這種閒話?”趙國棟兩手叉腰,笑著就說。
本來,婦女們暗戳戳的,就想看宋青山和趙國棟比上一手呢。
結果人宋青山直接扛來一頭野豬。
好吧,趙國棟敗的一塌糊塗。
好在他性格溫和又大度,要彆人,估計早臊死了。
“也不知道哪裡能來個好姑娘,嫁給趙乾部這樣的好人呢。”蘇向晚故意高聲的說:“趙乾部,要想讓我們做媒啊,你就直說,我這兒有好苗子呢,真的。”
回頭一看,趙國棟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呢。
臊的。
那人性格真的挺可愛。
傍晚從田裡出來,滿村子的婦女們喊蘇向晚,已經不叫向晚,而是叫蘇支書了,還有人叫她豬肉支書,因為她的支書啊,是拿肉換來的。當然,藥材雖然還在地裡,但是,在她們美好的願景裡,那就是錢,就是糧食啊。
到了村頭上,蘇向晚就覺得不對勁了。
遠遠兒的,大山叫的比以往都凶,正在不停的汪汪直叫呢。
她不由的就加快了腳步。
進了門,蘇向晚的氣先鬆了半口,好吧,倆孩子抱在一塊兒哭呢,不過,既然兩個孩子都在,而且全囫圇的,沒挨打就好。
一問蘇向晚才知道,原來,宋老太最近幾天轉了趟娘家,一直不在家,回來之後,肯定是先翻自己的存款。
結果一翻,就發現存款不見了。
這時候,她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那存款肯定是給狗蛋偷了,對吧。
家裡雖然四個大孫子呢,但是,在老太太的心目中,隻有狗蛋是個賊,會偷她的存折的。
剛才蘇向晚還在田裡的時候,宋老三帶著宋福和金貴倆站在門外罵了半天,罵狗蛋是賊,要不是院子裡有大山,估計他就進來,把倆孩子給打了。
大山威風凜凜的,圍著倆孩子轉悠呢,一副隻要我在,誰都甭敢進這院子的架式。
蘇向晚一聽自己兒子給人誣賴成了賊,當然生氣,但是,一聽驢蛋說的錢數字,直接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媽,我奶奶說,狗蛋偷了她四千八百塊錢的大存折,還有彙款單,但是,我和狗蛋倆今天就在家裡給你秧柴胡的種子,門都沒出過,真的。”驢蛋說。
狗蛋因為從小手就不乾淨,反而有點怯怯的,他什麼也不說,一件花布拚起來的小褲子,膝蓋上臟兮兮的,見媽媽看自己,撲通一聲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