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孩子個個兒吃的都快坐不下去了, 一大家子才從水庫上出來。
不過, 一出來, 宋青山突然就刹車了。
大壩入口處, 站著一個人,晚上, 看起來黑乎乎的,個頭很高。
蘇向晚說:“誰啊?”
宋青山:“我大舅。”
宋青山的大舅曹金旺,原來就是從部隊上轉業的, 五十多歲的人了,這人有仨兒子, 一閨女,跟宋老太的往來很是密切。
宋青山還就罷了,宋庭秀但凡要回家,曹金旺和幾個兒子都得去老宋家做客, 算是給外甥撐場麵。
他大概是從縣城下了班,要回家, 正在碼頭上站著等船呢。
蘇向晚其實早在一穿過來的時候, 就見過宋青山這個大舅。
就是宋庭秀頭一次回家那會, 他去過老宋家。
可以說,他這個大舅在整個清水縣,因為管著革委會,權力比縣長和縣委書記還要大。
當初方金換活著的時候, 就是他的手下得力乾將。
後來方金換死了之後, 他還傷感了好久呢。
不過, 曹金旺並不知道方金換的死跟宋青山有關。
等宋青山下了車,倆人還聊的挺熱絡的,打開窗子,蘇向晚聽著,曹金旺似乎是想給宋庭秀介紹個對象,而宋庭秀不肯要,於是,曹金旺勸宋青山,讓他勸勸宋庭秀。
蘇向晚當然知道,宋庭秀心裡默默喜歡的應該是蘇向紅。
不過向紅還小,宋庭秀又愚孝,工資到現在都是全部上繳老太太,她不願意罷了。
宋青山跟自家大舅說了兩句,就跟他告彆了。
曹金旺回頭,就見車窗裡有仨腦袋:“大舅爺爺再見。”
曹金旺回頭看了半天,說:“驢蛋最近越長越帥氣啦。”
驢蛋指著自己說:“大舅爺爺,我才是宋東海,這個是我哥哥,宋承澤。我爸爸的乾兒子。”
哥哥長的太帥,都叫大舅爺爺給認錯了,驢蛋和狗蛋還挺得意的呢,回頭看一下李承澤,小夥子最近吃的好,麵色紅潤,眉清目秀,漂亮的跟個小姑娘似的。
但李承澤不喜歡彆人說自己長的帥,故意就要扮個鬼臉,嚇唬倆弟弟。
回到家後,屁顛屁顛跟在蘇向晚身後的李承澤,就把自己跟劉敏莉之間所有的往來,統統交待了個底朝天。
總之,在他看來,劉敏莉就是個看他可憐,而想幫助他的好阿姨而已。
而他自己呢,樂得賺點兒錢,這不挺好的嘛。
“你要缺了錢可以跟我說,我會給你的,往後不準一放學就跑到文工團去,明白嗎?”蘇向晚給吱吱梳著頭呢,說。
李承澤可不這麼認為:“學習對我來說輕鬆的跟什麼似的,而且,我又不是你家的孩子,我要自己賺錢花,不要你養我。”
“你得以學業為主,不要總乾亂七八糟的事情,哪怕你再自信,你不得不承認,它會分你的精力,對吧。”蘇向晚提醒這驕傲而又自負的小孔雀。
李承澤兩手插在兜裡,特無所謂呢:“初一的課程我閉著眼睛都會。”
“你都十一歲了,還在讀初一,居然覺得自己很厲害?”蘇向晚說:“錢學森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考上大學,正因為那樣,人家才能造出兩彈一星來,你呢,你在乾啥?”
但同時,她從兜裡掏了兩塊錢出來:“往後,你每個月會有兩塊錢的零花錢,但是不能亂花,要敢亂花,我打爛你的屁股。”
“我不是你兒子,你要敢打我,我就報警。”李承澤說著,看蘇向晚總是梳不開吱吱的頭發,轉身給她打了點水來,蘸著水,小丫頭一頭軟軟的頭發,就可以梳得開了。
蘇向晚一挑眉頭:“報警,好啊,我要給公安抓走了,我看誰給你們做飯吃。”
李承澤去找劉敏莉賺錢的初衷,就是為了能有點零花錢,給三小的買零食吃,自己倒無所謂。
這會兒強辭奪理,其實還是在犟嘴。
心裡早就聽勸了。
接過兩塊錢,本來因為蘇向晚不理解自己而撇著嘴巴的,但是,吱吱嘟著紅紅的小嘴巴,突然就從蘇向晚的手裡抓過梳子,指上他了:“biubiu,打壞哥哥。”
口是心非的李承澤心說,我還不是為了給你們幾個賺汽水錢,才跑去給人家畫畫報的。
可是,小丫頭才不理解他的苦心,繼續拿梳子當槍,這會兒還變成了機關槍,噠噠噠的叫著呢。
黃毛小丫頭,一點也不可愛。
但看著直理氣壯biubiu自己的小黃毛丫頭,李承澤撇著的嘴角,一點點的就揚起來了。
就像他爸爸活著的時候說的,一個男人,不論再怎麼辛苦,咱什麼都不說,保家衛國,不就是一個男人的責任嗎。
書包一背,孩子上學去啦。
不過,一到中學門口,他就見個漂亮的女同誌,正在門口等著他呢。
李承澤多厲害的人啊,不走大門,直接翻牆,就進學校去了。
他得聽蘇阿姨的話,跟那個女人斷絕關係。
蘇向晚在縣城裡挨家挨戶,為婦女,老弱病殘爭取權益,調解家庭糾紛,總之,辦一些七家長,八家短的事兒。
這些事兒看起來小,但是,有很多偷吃了禁果,未婚先孕的女孩子,怯於去衛生院墮胎的,有給婦聯悄悄寫了信的,這就得蘇向晚上門,親自去勸。
勸他們勇敢一點,或者給點補貼,奶粉雞蛋什麼的。
還有一些受虐待的老太太,上門該罵兒女就要罵兒女,該要挾著報公安就要報公安,蘇向晚從不手軟,逼著,也要叫他們孝敬老人。
蘇向晚一則罵人聲音高,再則手腳也不差,該罵就罵,該誇就誇,該動手的時候,也絕不含糊。
你還甭說,漸漸的,蘇向晚自己居然對這份工作都有點兒樂此不疲。
縣城裡的婦女們,幾乎人人都知道,她這個婦女主任是真厲害。
而現在,她準備在縣城裡再多設幾家幼兒園,一則,解決婦女就業問題,再則,讓縣城裡的孩子們也能有學上。
這個,恰是婦聯的本職工作所在。
但是,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沒想到她不找劉敏莉,有一天,劉敏莉居然就找上門來了。
而且,她還以為,劉敏莉做為文工團的團長,是個很溫柔的女同誌呢,沒想到人家來勢洶洶,凶的不得了。
這天,蘇向晚晚上剛好下班,才回到家,正在給餓的嗷嗷待哺的孩子們做飯呢,突然,門外就是一陣哭聲。
“李姐,李姐,真的不行,我是真的忍受不下去了。”一聲尖厲的哭嚎聲,直接刺的蘇向晚耳膜發痛。
緊接著,有一個女同誌應該是進了李逸帆家的院子。
出於八卦和好奇的目的,仨正在敲碗等飯的孩子,爭先恐後,嗖的一下就跳到大杏樹上,好奇的,去圍觀鄰居家了。
“承澤居然跟個父親給國民黨當過隨軍醫生的女人住在一起,而且,我分明可以照顧承澤的,她卻管著承澤,不讓他見我。”女人的聲音還挺高。
隔壁李逸帆似乎是在勸她:“你是個藝術家,乾好你藝術家的本職工作就行了,操心彆人家的孩子乾什麼?”
“承澤媽媽可是我的好閨蜜,我必須對他負責。孩子畫畫的好,我讓他給我們畫點海報怎麼啦,那個女人就不讓。”劉敏莉說。
李逸帆倒是說的很忠懇:“孩子就該是讀書的,才十一二歲的孩子,你能讓他給什麼海報海報?”
文工團是演舞台劇的,海報總得來說,還是有點兒少兒不宜的。
“李姐,你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吧,你爸當初還是李師長的手下呢,現在他唯一的血脈叫個地富反壞帶著,你居然能說出這種風涼話來?”劉敏莉的聲音聽起來,還挺刺耳的。
李逸帆說:“小劉同誌,注意你的態度,誰是地富反壞,我們這所大院子裡,全是標準的一顆紅心。”
“李姐,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是真不知道蘇向晚的來路,還是怎麼著。”
倆人在隔壁,居然愈吵愈烈了。
而且,劉敏莉似乎一點也不怕李逸帆,聽起來還頗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蘇向晚的檔案我看過,明明白白,小劉,你不要以為你哥現在在省城得意,你就可以在我這兒指手劃腳。”李逸帆氣的滿頭的頭發豎的更高了。
而且,她還高聲說:“你嚇到孩子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