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交涉的是狗蛋,不對,這種場合應該叫宋西嶺。
下車之前,他正了正自己的紅領巾,下車之後,給監獄外圍聯勤隊的衛兵敬了個禮,然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說著,邊回頭不在指著車子。
“我新爸爸了,到時候趕走你們的爸爸,換成我自己的。”穀東在車上乍乍乎乎,吱吱受不了,一把把他壓倒,往他嘴裡塞了兩根鹹菜。
這時候孩子有時候是真凶的讓人煩,挨打一點都不冤枉。
蘇向晚都想下車,拉開車門把他給扔了去。
不論狗蛋怎麼交涉的,總之,等他交涉完,蘇向晚的車還真的就得到了,參觀監獄農場的許可。不過,查被仔仔細細的查了一遍,看是滿車孩子,衛兵才放行的。
倒不是說衛兵不夠儘責,而是因為,最近正逢元旦,天太冷,犯人都不出工,所以,農場裡幾乎空無一物,這時候普通人的車輛可以通行,但是,必須得下車接受檢查。
“稀了奇了宋西嶺,你到底怎麼交涉的?”驢蛋問。
狗蛋在這方麵可專業著呢:“我先說我是哪個學校的,然後再說我爸是來收購土豆的,然後我還說,參觀完農場,我回去得寫一篇作文,而這篇作文得報到省裡,參加作文大賽。”
蘇向晚不得不佩服這孩子的社交能力,多麼的異想天開,但又合情合理。
但同時,她回頭,給聯勤隊的衛兵就敬了個禮。
要說她能進監獄農場,完全是因為衛兵對於孩子的善意。
而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不是成年人之間的善意,而是陌生人給予孩子的愛意和善意。
穀東還給捂著嘴呢,但不時的就突起來看看,看到底他的新爸爸在哪兒,長什麼樣子。
“是不是在那群人裡頭?” 正好有幾個獄警邁著正步經過,驢蛋瞅著外麵說。
蘇向晚也不知道人在哪兒,她知道自己進了農場,開著車,李承澤就會把韓明帶出來。
“是不是那個?”一個沒壓住,穀東就爬起來了,指著不遠處一個背影看起來很像宋團的人說。
吱吱和驢蛋一起把他給壓下去了:“那是獄警,你爸是個犯人,趕緊給我趴下。”
驢蛋有點操心到時候蘇向晚怕要跑不快,所以頭幾乎要伸到了擋風玻璃上:“媽媽,你能開得快嗎?”
“那得看你想象中的汽車能跑多快。”蘇向晚說。
孩子們全是躍躍欲試,所謂的拖後腿,就隻有小傻瓜穀東,不過這個是可以用暴力和蠻力征服的。
麵這時,外頭還沒有韓明的影子呢。
大冬天的,孩子們緊張的全在冒汗,蘇向晚呢,繼續開車往前。
不遠處,她看到李承澤的時候,直接就在窄路上調頭了。
當然,李承澤和韓明倆是小跑著步子上的車。
車是從一瞬間,幾乎飛起來一樣開始加速的。
韓明幾乎可以說是一頭霧水,不知道有人要搞死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必須要在眼看就能出獄的時候越獄。
但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到了這種時候,當然不會大喊大叫,從一進勞動保障處,就配合著李承澤,倆人假裝是504廠的采購,跟著保障處的乾部一起到了盛著土豆的大倉庫裡看土豆。
自己呆過的監獄,自己裝過土豆的大倉庫,中途還碰見好幾個算是眼熟的獄友,但是,其強大的心理素質,愣是沒讓他露出破綻。
一件四個兜的乾部軍裝,能讓獄警肅然起敬,也能嚇的那幫犯人們連都不敢抬。文氣而又清瘦,白淨的韓明,跟著李承澤,大冬寒天的,倆人借口要參觀種土豆的農場,於是,從倉庫出來,正好和蘇向晚接頭。
就是在同一宿舍的獄友從身邊過去的時候,都沒有慌過的韓明,卻因為車裡麵滿滿的全是孩子,而變的不知所措,連臉都紅了。
“這就你爸,趕緊叫爸爸呀。”驢蛋拍了穀東一巴掌。
狗蛋強扭著穀東的大腦瓜子:“對啊,這就你爸,叫聲爸爸好。”
蘇向晚的車開的跟飛似的,但是,眼看就到路口了,那兒守著衛兵呢。
“把韓明扔後備箱去。”蘇向晚吼了一聲:“承澤也鑽後備箱去。
出門的時候,按理還得檢查一遍,畢竟那怕這是監獄的外圍農場,既然進來了外部車輛,也得例行公事。
慢慢刹好了車,吸了口氣,狗蛋一把搖下了窗子,然後敬了個禮,少先隊員的紅領巾那叫一個飛揚,聲音又尖銳又高昂,就跟平常朗讀課文似的,得叫人起一身的雞蛋疙瘩:“叔叔,我們參觀完了,我的感想是特彆特彆的激動,我有很多熱情澎湃的感想想跟您談,但是,我……我肚子痛。”
“那快走吧,回縣城買點藥吃。”衛兵敬了個禮,忽略了狗蛋的表演是多麼的假又多麼做作,居然真的就把他們給放行了。
出了農場,蘇向晚又是一腳油,跑的那叫一個飛快。
什麼叫飛車,從驢蛋高豎著的兩隻耳朵,和他嗷嗷的尖叫聲裡,蘇向晚在七十年代,才算撒展了腳,給孩子們展現了一個什麼叫真正的車技。
“這真的是你爸爸。”李承澤從後備箱裡盤腿坐了起來,揪了一下穀東的耳朵:“從明天起,你就得跟著他,然後從我們家滾蛋了。”
要不是給這小家夥折磨瘋了,要不是他就跟個太歲似的無人能惹,李承澤都要參軍的人了,笑不到這麼敞快。
他的嘴巴都要笑裂了:“穀東,趕緊叫爸爸呀。”
穀東個頭矮,站在車裡麵都抵不上篷子,兩隻拳頭捏的緊緊的,輕輕叫了一聲媽媽,然後就在搖搖晃晃的車裡麵端詳著自己的新爸爸。
就在幾個孩子看他兩隻眼睛從怒圓變成一線,再到張開嘴巴,以為他要以自己獨有的熱情歡迎他的新爸爸的時候,穀東一個猛撲,已經撲到韓明的頭上了。
“你還我爸爸的衣服!”
連撕帶打還帶著刨,差點沒把韓明給生吞活剝了。
韓明穿的衣服是宋團的,彆的幾個孩子都沒發現,就穀東發現了。
其粗糙的外表下麵,那種敏銳的洞察力,大概是遺傳自他爺爺的天賦。
韓明還沒有關注到彆的,隻聽穀東喊了一聲媽媽。
當然,那怕將來他在秦州當一把手的時候,或者說走的更高,更遠的時候,改革開放三十年,他將經曆很多,很多。
但是,在未來,沒有哪一天,韓明會有像今天這樣的經曆。
他越獄了,劫獄的一幫孩子。
他有一個野蠻兮兮的胖孩子,還有一個開著車,正在撒野狂奔的妻子。
妻子特彆漂亮,長的就像六十年代,他明信片裡夾著的,心目中的女神王曉棠似的。孩子一看就是個好胃口的,因為那小頰膀圓圓的,都快鼓出來了。
在輪胎碰到石頭,車飛起來的一瞬間,跟著飛上天的孩子們,韓明把將來,自己大孫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