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許知喃一睜眼就看到林清野,嚇了跳。
那工作床本就很窄,她被嚇得低呼一聲, 人不自覺地往後撤, 手落空,人就要栽下去之際一隻手臂橫過來,把她重新拽回來了。
林清野人還是困的,剛才那一攬完全是下意識, 這會兒才蹙著眉慢慢睜開眼。
他剛睡醒時的樣子看著很不近人情,冷冰冰的。
“怎麼了?”他手在她腰上停了兩秒, 收回去了。
“我怎麼會睡在這?”
許知喃簡直覺得自己是斷片兒了, 昨晚原本隻想稍微閉會兒眼睛休息一下,沒想到就這麼沉的睡著了, 還一覺睡到天亮。
話問出口她便想明白了, 肯定是林清野抱她到床上來睡的。
“你昨晚趴在這睡的嗎?”她又問。
“嗯。”
林清野坐起來,抬手按了按後頸。
一晚上都維持那樣一個睡姿可不是開玩笑的,平時許知喃紋身兩個小時就會覺得酸疼了。
他按著脖子側了側頭。
“疼嗎?”
“還好。”林清野看了眼手機, “比賽什麼時候開始。”
“早上九點, 快要過去了。”
“這麼早。”
“嗯,因為這次要紋三個圖案, 雖然都挺小的, 但是後來還要直接打分選出冠亞季軍,可能有點費時間吧。”
許知喃之前就打算好了要在店裡通宵練習, 所以洗漱用具也都帶來了,她翻了翻抽屜, 又翻出一個新的未拆封的牙刷給林清野。
刺青店雖小,可也還算是五臟俱全。
她推門走進裡間, 風吹起她的頭發。
“誒?窗戶怎麼開著?”她記得她以前從來沒開過這扇窗戶啊。
許知喃過去開窗,窗外是一片綠地,她一垂眸就看到窗台外側落下的煙灰,側頭問:“你昨天抽煙了嗎?”
“嗯,燒水的時候抽了一支,出去你就睡著了。”
許知喃輕輕皺了下眉:“你不是說要戒煙嗎?”
林清野摸了下鼻子:“沒忍住。”
“少抽一點嘛。”
她那話原意是有點抱怨的意思在的,可從她口中說出來卻又很軟,不像抱怨,反倒像是撒嬌。
林清野笑了聲,乖乖應:“知道了。”
裡間很小,放了些雜物,其餘位置就隻放了個洗手台和廁所,兩個人在裡麵連轉身都有些困難。
林清野倒掉昨晚燒好的水,又接了一壺:“你先洗漱,我去燒水。”
他說著,轉身又出去了。
許知喃看著他的背影,他應該是昨晚沒睡好,給水壺接上電後便靠在木架子邊,抬手繼續按著脖頸和肩膀。
卷簾門被拉上去,他額前的碎發垂下來,早晨的陽光灑進店裡,碎發在臉上落下斑駁的影子。
她收回視線,開始洗漱。
等她洗漱完了林清野才進來,許知喃剛一出去,徐振凡便來了。
“阿喃妹子!”他喊一聲,整個店裡都充滿煙火氣。
“你怎麼來拉?”
“這不是今天你決賽嗎,我跟你一塊兒去,給你當拉拉隊!”徐振凡拍拍胸脯,“準備的怎麼樣啦?”
許知喃實話實說:“不太充分。”
徐振凡寬慰道:“沒事兒,這次時間本來就緊,我昨晚跟路大哥打電話來著,他也說這些天忙著準備連店裡都沒去。”
許知喃把待會兒比賽要用到的東西全部整理好放進包裡,徐振凡看到她放在旁邊的三張設計稿,看了眼:“可以啊,你這個圖騰設計的也很好看誒。”
“真的嗎?”許知喃笑了笑,“我很少畫這種類型的,還很擔心這個畫得不好看呢。”
“這當然好看了!加油啊今天的比賽,自信點兒。”徐振凡說,“雖然路大哥的確是很厲害,畢竟也是紋身圈裡的老油條了,不過難說青出於藍呢,你倆各有風格!”
許知喃笑著跟他道聲謝。
而與此同時,林清野在裡間洗漱完推門出來,他洗了把臉,但沒有毛巾,臉上還掛著水珠,頭發也弄濕了,水珠順著鼻梁和臉側線條滾落下來。
徐振凡懵了一瞬,又想起之前魏靖那事兒在紋身圈鬨得沸沸揚揚時,路西河跟他提過的――那阿喃刺青師深藏不露,是個厲害的小姑娘。
徐振凡追問,路西河也不多說,隻一句“大明星英雄救美,見過沒?”
他一直沒懂,直到看到眼前這一幕,忽然將先前那些事都串聯起來了。
徐振凡不懂聲色地餘光瞥了眼旁邊的鐘,這才七點鐘啊。
這麼早,一個男人從裡屋走出來,還是剛剛洗完臉。
哎喲,這事兒不能細想。
容易發生思想滑坡。
這阿喃妹子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徐振凡忽然間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瞥了。
倒是林清野先跟他打招呼,頷首示意了下,徐振凡訕訕一笑:“你好你好。”
林清野沒再理他,他那張臉沒表情時就很冷,站在和煦春風般的許知喃旁邊,兩種反差就更加明顯。
徐振凡心想:不愧是年紀輕輕就大火的,還耍大牌呢。
結果這耍大牌撲克臉下一秒就低頭對許知喃說:“不吃早飯了?”
聲音還很溫柔。
徐振凡莫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來不及了,那邊外麵好像就有早餐店,過去買點就好了。”
林清野:“我送你們過去。”
於是徐振凡就一臉懵地跟著坐進了林清野那輛車,頭一回坐大明星的車,全程如坐針氈,話也沒敢講,直到林清野將車停在決賽場地附近。
路邊就有早點攤。
許知喃扭頭問後座的徐振凡:“振凡哥,你吃過了嗎?”
徐振凡沒有每天都吃早點的習慣:“還沒呢。”
“那我去買一點。”
她說完便下車了,車裡隻剩下林清野和徐振凡兩人,他熬不住,也緊跟著下車過去早餐攤。
許知喃一愣:“你怎麼過來了。”
徐振凡實話實說:“車上那哥們兒氣場太強,不敢跟他單獨待著。”
許知喃笑起來,“哦”了一聲,沒多說。
這家包子鋪生意很好,這個點正是上班上學高峰,排了三四米的隊,排了幾分鐘才輪到。
“你吃幾個呀?”許知喃問。
徐振凡:“三個。”
“叔叔,我要六個包子。”許知喃微微彎著身,朝裡頭的早餐鋪老板說,“還有三杯豆漿。”
徐振凡:“這麼多?”
“嗯,給他買的。”
周圍很多人,許知喃沒有說林清野的名字,隻往後指了下車的方向。
徐振凡心說大明星難道會吃這一塊錢一個的凡俗之物嗎?
許知喃付了錢,又跑回到車邊,徐振凡沒跟過去,在一旁等她。
林清野搖下車窗,將她那的工作包遞過去,許知喃接過道謝,分了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給他:“你吃嗎?”
林清野視線落過去,肉包,拿透明塑料袋裝著,而那杯豆漿也是裝在一捏就扁的薄塑料杯裡頭,上頭還印了個動畫片裡頭的圖案。
他平日對吃喝都挺講究的,雖算不上挑食,但除了從前偶爾跟樂隊幾人吃夜宵外,沒吃過這種路邊攤。
林清野接過,笑著道了聲謝。
一旁站著的徐振凡:“…………”
許知喃抱著包:“那我先過去了。”
“等會兒。”
林清野朝她伸出手,手心向上,修長漂亮的手指微微曲著。
許知喃看著他的手,不明所以:“怎麼了?”
“手。”
她將信將疑又捉摸不清地將手伸過去。
林清野握住,捏了捏她的手,說:“比賽加油。”
***
跟徐振凡一塊兒到比賽場地,路西河和另一個東方傳統組的小組冠軍都已經到了。
東方傳統組的小組冠軍是個女生,金色頭發,畫著煙熏妝,許知喃認出來,就是上回在KTV鬼哭狼嚎唱《刺槐》的那人。
除了他們三個比賽選手外,還來了許多其他人,決賽可以圍觀,有不少刺青愛好者都來了。
“阿喃妹子。”路西河給她打了聲招呼。
“路大哥。”
路西河看出她的緊張,拍了拍她肩膀:“哎喲,放輕鬆點,年紀輕輕的彆給自己這麼大壓力,不就是個決賽嗎,魏靖那傻逼不在,一共三個人,怎麼著都能是冠亞季軍。”
許知喃被他逗笑,神色不再那麼繃著了。
很快,比賽開始。
三人各自都分到一個模特。
這刺青設計大賽決賽設置的也很是隨意。
三個小組冠軍在並列的三個工作床上刺青,而圍觀群眾也沒有固定場地,就在離工作窗不遠處閒聊。
徐振凡站在人堆裡,揚著手臂大喊:“阿喃加油!!!”
路西河是老刺青師了,對這類比賽也比較遊刃有餘,還抽空抬頭看他一眼:“你小子怎麼看人家漂亮小姑娘就倒戈了?”
周圍一群人哈哈大笑。
許知喃抿著唇輕笑。
徐振凡“誒誒”幾聲,亡羊補牢地添一句:“路大哥也加油!”
有人挖坑問:“你希望誰拿冠軍啊?”
徐振凡誰也不得罪:“我看他們仨都這麼厲害,乾脆都並列第一吧。”
***
送完許知喃,林清野去了趟傳娛樂公司,重新錄了一遍修改過的Demo,基本確定了新專的第一首歌。
時間到了中午,林清野回了林家主宅。
他都幾乎已經快記不清自己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了。
不隻是他,家裡的傭人也同樣,開門看到他時明顯愣了下,笑容有點僵硬:“小少爺回來啦。”
林清野淡淡“嗯”了聲,換鞋進屋。
林冠承正好從樓上下來:“來啦,坐吧,都好久沒一塊兒吃飯了吧。”
兩人一塊兒入席,大概是王啟跟林冠承提過,他也知道林清野在籌備新專輯的事,席上多問了幾句關於專輯的事。
不過林冠承雖然產業眾多,但不涉及娛樂版圖,對此不算了解,也隻是隨口閒聊而已。
“你去樓上叫一聲太太,怎麼還不下來,飯菜都涼了。”林冠承側頭對傭人說。
傭人“誒”一聲,往林清野身上多看了眼,上樓去了。
沒一會兒傅雪茗就下樓來了,她今天一件黑裙,黑直長發披肩,妝容素淡,身上沒有一處珠寶裝飾,和平常的樣子很不同。
她看了林清野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下樓梯。
傭人給她移開椅子入席。
林冠承:“吃吧,吃完了咱們一塊兒過去一趟。”
飯桌上很安靜,傭人退到一邊,低眉順目的,生怕那小少爺又跟太太吵起來,又毀了這好好一頓飯。
好在這頓飯尚且平靜結束,不過氣氛也實在是壓抑,連大喘氣都不敢。
吃完飯,三人便起身,傅雪茗拿了副墨鏡架在鼻梁上,傭人遞上之前就準備好的花束,白百合,上麵還灑著些晶瑩的水珠。
“一會兒一輛車過去?”林冠承問。
“我自己開車。”林清野說,“待會兒不回來了,還有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