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付山定定看著路婉婉。
不能結婚, 是因為未婚夫。
路婉婉說出這句話, 根本沒有想到這話後頭有太多的潛台詞。這些潛台詞將她的些微好感暴露了個徹底, 也證明了她和未婚夫之間沒有感情這件事。
他看著路婉婉,路婉婉也就這麼看著他。
路婉婉可以不在意旁人的說法和眼光, 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去不在意陳付山的說法和眼光。他們兩個人沒有將過去的事情說穿之前,那些事就如同一根刺, 卡在兩人之間。
稍一靠近,傷人傷己。
其實路婉婉也不是故意回答什麼“我不能結婚”的, 但主要是才和藺楠做了這樣一個約定,滿腦子都是這樣的態度。她對著陳付山, 總是沒有回避過什麼。
也或許是那句“你在追我”衝擊力實在太大。
也或許是……麵前的男人實在是眼神太過平靜, 態度太過淡然,卻依舊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能拉扯她不斷朝他靠近。
如同獵手捕獵,卻是讓獵物對獵手產生了好奇,讓其不斷朝獵手身邊湊。
路婉婉垂下眼, 手不由自主交錯在一起。
她視線裡全是自己交錯的手, 卻突然間耳廓發燙。這時候她才後知後覺想起,剛才陳付山叫她,用的方式是捏了她的耳垂。
路婉婉內心和自己的交錯的手一樣複雜。她輕呼出一口氣, 才決定和陳付山更好交代一下:“以前的事情說起來比較複雜。”
陳付山安靜聽著。
“就是,我不是和你說過我看過一本書……”路婉婉說到這裡, 有點結巴磕絆, “呃……”
陳付山順著路婉婉的話繼續下去:“身體被另一個人奪走, 做了很多壞事。現在身體重新屬於你,但你還要給她收拾爛攤子。”
路婉婉抬眼對上陳付山視線,張了張嘴,隨後無措閉上,胡亂點了頭:“嗯。”
陳付山問她:“你知道你身體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麼?”
路婉婉遲疑了一下:“隻要醒著就知道。”
陳付山微微垂下眼眼瞼,低聲歎了一句:“那很辛苦。”
路婉婉所有的慌亂在這一句話下,像是找到了出口。
她整個人調整了一個更舒服一點的坐姿,小心翼翼坐在那兒團起來問陳付山:“你不覺得我有病麼?”
心理上的疾病。
精神上的疾病。
“嘀嘀嘀~當~”
旁邊遊戲機繼續發出著角色歡快蹦躂的背景音樂,完全沒有察覺到這邊兩位當事人的心情。角色歡快跑到了一個保存點,停住了他蹦躂的腳步。
宮聖哲明明情感遲鈍且幾乎不怎麼在意旁人,這會兒卻微仰起頭,直直看向自己麵前兩個大人。
“有病”在他這裡是敏感詞。
兩個大人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
“還好吧。”陳付山視線和路婉婉重新對上,卻關注點完全不同,“是她訂的婚麼?”
路婉婉愣怔了一下,隨後回著話:“嗯。”
陳付山又問她:“也是她追的另外一個男人?”
路婉婉想起賀嘉祥,輕微點了頭:“嗯。惹出了很多事情。”
想到那些事情,路婉婉眼眶又有點泛紅。
她好些天沒哭過了,就連和藺楠打電話都沒有哭。可和陳付山說起這些,她就有點忍不住。不是真的想哭,就是覺得忍不住,生理上無法控製。
眼眶微紅的模樣,和初遇時太過相像。
柔軟易碎,卻又逞能表現得很是堅強。
路婉婉再度仰頭,再次看向陳付山。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副怎麼樣的姿態。眼眸裡帶著一層水霧,鼻尖和雙頰都是白裡泛著粉,唇潤如玻璃釉,看起來格外漂亮。
有的人,每一個動作都很漂亮。
陳付山側過身,微微垂下眼,貼麵將唇吻在了路婉婉的唇角。
冰涼,柔軟。
路婉婉猛然瞪大眼,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有這麼突兀的一個吻。
她在眼眶裡打滾的那一滴淚,輕微一眨,就這麼落下,豆大一般觸底碎裂開。
這個吻,兩個人都沒有閉上眼。吻乾淨,清透,像是禮節上的往來,又遠比禮節上的輕吻蘊含的意味要多。
如此純粹的吻,讓路婉婉頭腦空白,卻並沒有覺得失禮。
仿佛走在絕路上虔誠向天懇求,天降下恩賜,平撫去她一切傷痕。不論過去經曆了多少,不論未來要麵對多少,她都可以在這個吻的祝福下,一往無前。
Samberill,是冷漠卻溫柔的天使。
路婉婉眼內全是放大版本的陳付山。她能清晰看到他半合的雙眸,看到他濃密卻不太卷翹的細長睫毛。
俊朗平靜,如清風明月。
她能感受到對方的鄭重,以及一絲少有的霸道。斯文又霸道。
是不予置疑的表態。
陳付山是在用行動告訴她。他能區分她和過往的那個人,就算他並沒有見過過往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