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婉婉拘謹, 陳父更加拘謹。
路婉婉很少麵對陳父這樣傳統中帶著一點嚴厲,但其實嚴厲下都是對孩子深重情感的類型。其實陳父也不是真的就特彆傳統,他要是真的特彆傳統,當年也不會漂洋過海帶孩子出來了。
他就是……年紀一大, 希望在自己兒子麵前有點麵子。
結果麵子是沒有維持住, 疑似還丟了一點。
這樣尷尬的情況下, 雙方不拘謹是不可能的。
陳付山半點沒有想要解決自己老父親困境的意思, 就看著他媽解決他爸。最後四個人重新回到桌子上看相冊, 聊陳付山以前的事情。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飯點。
路婉婉覺得大家可以出去一起吃一頓, 但陳母非要讓路婉婉坐著,自己和陳父一塊兒去廚房給他們做菜。她讓陳付山帶著路婉婉參觀一下房子。
陳付山覺得就自家這麼點空間, 真的沒有什麼好參觀的。不過他還是帶著路婉婉上了樓, 領著她一個個房間逛了一圈。
陳寄水的房間沒什麼好看的,陳父陳母的房間也不可能帶進去參觀。書房堆積著一大堆的書和紙張文具等等, 還有一點當倉庫堆積的意味在, 放了不少雜物。
最後陳付山將路婉婉往自己的房間裡拐。
路婉婉對陳付山的房間充滿了好奇。
陳付山的房間和他在外頭的房間差不多, 都是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他房間牆麵上直接打了一麵牆的書架, 上麵堆積了很多書。
房間東西多,但並不雜亂, 而是乾淨整齊擺放著。
床單沒有外麵租房那麼冷感的色調, 而是帶了一點跳的藍白色, 看上去該是媽媽給特意鋪設的那種,還是剛換上的。
房間裡隻有一把椅子,也沒有什麼小沙發。空間比較局促, 放書都不夠用, 絕對不會被陳付山用來放一個沒什麼大用處的沙發。
路婉婉掃了眼房間, 依舊覺得自己是文盲,看過去沒幾本書能看懂的。就算有一兩本能理解的書在裡麵,混合在這個大背景下,懂也變成了不懂。
她習以為常,一點沒覺得自己無知是個丟臉的事情。她哪能和陳付山比這個。
陳付山問路婉婉:“今晚睡這裡還是酒店?”
路婉婉盯著陳付山的床,耳廓有點發燙:“睡你房間麼?”
陳付山是很想讓路婉婉睡自己的房間,不過……
“我媽應該會希望和你睡,讓我和我爸睡。或者動用陳寄水的房間。”陳付山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基本上沒什麼意外。
路婉婉完全不想和長輩同床,更不想睡陳寄水的房間,頓時搖頭:“那我去睡酒店。”
陳付山應了一聲:“我陪你睡酒店。”
陳付山在書架上找了一下,抽了一本陳寄水擱置到自己書架上的雙語版童話書,遞到了路婉婉麵前:“我去幫他們做飯。你在樓上稍微看會兒書。”
路婉婉接過書,猶豫:“要不我也去幫忙?”
陳付山平靜吩咐:“你看書。”
路婉婉根本不會做菜,去廚房怕是去幫倒忙的。
陳付山說完就走,不給路婉婉一個試圖掙紮的機會,直接出門就下樓去了,徒留下路婉婉留在房間裡看童話書。
童話書有什麼好看的?還沒有陳付山的相冊好看。
路婉婉心裡這麼嘟囔了一句,但依舊坐到唯一的一個椅子上,拿著書托著腮翻看起來。
樓下陳付山進了廚房,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廚房升起的高溫。陳母在做菜,指揮著陳父給她打下手。陳付山進去後其實也幫不了什麼忙,就和自己爸媽說了一下最近的事情。
包括他的設想,包括M大暫時的停課,包括實驗室的項目,包括回國以及結婚。
陳父心裡早有預期,和陳母通過氣。
他一邊幫忙打著下手,一邊和陳付山說:“我們猜到了。你壓力不要太大,事情很多時候沒你想得那麼複雜。現在大家都挺平和的,不會動不動就下殺手。”
陳付山當然不會將學術界的危險往家裡說,隻是應了一聲。
陳父對路婉婉挺有好感,主要是覺得路婉婉並沒有那種有錢暴發富的毛病,也沒有出口就是什麼聽不懂的牌子,但他還是和陳付山說了兩句:“門第之間相差很大,你們兩個興趣愛好也相差很大。這需要你們兩個都很耐心去和對方相處。”
陳母應和:“結婚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們現在頭腦發熱,滿腦子都是對方的一切你們都能忍,但到了以後,你會發現大家都是人。”
陳父:“都會放屁拉……”
陳母炒菜炒到一半,鏟子都要糊陳父身上來了:“我在做飯你乾什麼!”這什麼話都敢往外麵說。
好好兩個文化人,年過半百之後,確實都沒了年輕時候那裝模作樣的姿態。大家都是人,要吃飯要睡覺也會要上洗手間要洗澡洗漱。
所有的愛情期間可以忍受的小事情,到結婚相處多年後,指不定有一天就成了不能忍受的事情。陳母就不太能忍受陳父的臭襪子。
在這種情況下依舊維係著一個家庭,大概就是因為多年的情感和責任。
陳付山完全不在意自己爸媽在炒菜現場打起來,低頭真的幫忙打下手起來。
放在十年前,他必然已經神情淡淡開啟了帶有天才少年獨有的平靜嘲諷模式,說一點“你們讓我深刻明白了數學為什麼可以存在無限製的模式係統”這種話。
陳母也必然會對著他表示:“說人話。”
正常人都不會像陳付山這樣說話。
現在的陳付山會對學生說這種話,是因為大家的智商在一個理解層次上。他對路婉婉有著無限的容忍,自然不會對路婉婉說太多路婉婉無法理解的內容。
他對家人的態度有這樣的改變,對未來的路婉婉也能如此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