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把還活著的花草都挑出來,一邊哭一邊種回外麵去,筒子樓裡頭家家戶戶都遭了秧,沒有一家不壞點東西的,有人家恭桶都被砸,滿屋子的屎尿。
安廠長家也沒好多少,地磚都被砸壞了,屋子裡也滿是狼藉。
安太太坐地上哭,安妍和安琨趕緊扶著她起來,安妍已經十三歲了,身材高挑,像安廠長,她拍了拍安太太沾上了土的褲子:“媽,快起來,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有沒有法律了!”
安廠長把碎了的花盆、花瓶都給撿起來,放桶裡,語氣帶著深深的疲憊:“法律?現在還有什麼法律可言。連主席都被......”
去年開始,上頭的風吹下來,不光是這群孩子們,連大人們都整天忙著階級鬥爭,小孩子們自然有樣學樣。
今年的工廠裡頭的業績越來越少了,安廠長也能感受到這一場大風暴遠遠還不止如此。
安太太擦了擦眼淚,摟著兩個孩子,“媽沒事。你們在學校裡有沒有被欺負?”
因著安廠長學曆高的緣故,不少積了怨氣的人就想要□□他,還好安太太的娘家還能保得住他一些,但這樣的局勢下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興城裡頭,紅衛兵們還組織了集體宣誓,滿大街都是軍裝,這個時候就好像不穿軍裝就是反·革·命,供銷社軍綠色的布料一而再再而三地斷了貨,因為全國各地都如火如荼地搞革命,各個工廠產量都低。
工廠裡也組織了紅衛兵,整天就在那邊操練隊形喊口號,加入了城市裡頭□□。
文公化工作幾乎全被披鬥(這不是錯彆次哈故意這麼寫的)了。
學校開始停課,許願坐在台下幾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一個時代會這樣踐踏知識文化,台下的學生們都歡呼了起來,小孩子們不懂什麼,他們隻知道不用上課了。
外頭傳來小紅衛兵們披鬥老校長的聲音,小孩子們哄得一下全跑出去了。
許願看著台上渾身贓物的老師,心裡不無難受,滿臉麻木老師看到她溫暖的眼睛,大概是這這幾月來看到最讓人暖心的,扯了扯嘴角,朝她搖了搖頭:“快走吧。”
許願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走到前麵放他手裡:“老師,一定要堅持住,光明一定回來的。”
那老師看著手掌心的糖果,有些淚目,可是什麼時候才回來呢。
許願不知道,她那一顆糖果支撐了他度過那一段最困難的時期。
人人都穿著軍裝,小孩子把老一輩年輕時候的往身上一套,也就是個紅衛兵了,有些人也不知道做紅衛兵是乾什麼,他們隻知道這是一種革命,在大潮流下,他們接受了這樣的主觀思想。許傳鳴也不得不換上軍裝,加入了紅衛軍。
陳雙也和廠裡的婦女們跳過幾回忠字舞。
許願明白,在這樣的大社會環境下,有時候你不得不從眾。但她也相信,不久的將來會停止的,至少人類進入了星際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許援朝見閨女一直悶悶不樂,用木頭打造了幾個花盆,給她種花,許願興致不高,種了幾棵仙人掌,希望那些正在經受磨難的人也像仙人掌一樣。
而此時的許家港,也不太平。
一群穿著軍裝的圍堵著許愛黨,外頭一圈一圈的人都看著。
許衛民站在最前麵,說道:“許愛黨違抗□□的領導,我們社會主義社會就是平均分配的,他搞什麼多勞多得,就是違抗共產主義!還徇私枉法......應該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批判!”
身後的紅衛軍們都叫了起來:“對,批判批判!”
許愛黨看著他們,冷笑:“不多勞多得,難道和你們這群懶漢一樣嗎,那全村的父老鄉親都等著餓死嗎?”
老人們都站在許愛黨的身後,紛紛說道:“就是啊,愛黨帶領咱們公社,就咱們村現在餘糧越來越多了,比彆的村都要好。”
許老頭姍姍來遲,厲聲嗬斥道:“許衛民,你在做啥!披鬥誰,咱們都是十八代祖宗土裡刨的,你和他一個祖宗,誰成分不好?”
許衛民看到許老頭眼中閃過一絲畏懼,但想想身後那麼多紅衛軍,挺起胸膛說道:“我這叫大義滅親,他是在撬社會主義牆角!是不對的。”
許老太小腳走得慢,氣喘籲籲地趕上來,劉燕子攙扶著,擠進人群,一上來就哭喊道:“我咋生了你這麼個沒良心的啊!愛黨兢兢業業地為咱們村做貢獻,看看彆的村,糧食就分這麼點,咱們村全靠愛黨的督促監督,家家戶戶都能有餘糧,你平日裡愛偷懶也就算了,公社還是供著你養著你,咋能這麼沒良心呢!”
身後的村民們議論聲也越大了。
“就是啊,要不是愛黨,咱們生產隊哪能這麼好!”
“人家革命革的是不好分子,咱們農村都是苗根正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