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我不要回去了!”
少年人帶著哭腔說, 許願猜想了許多種可能, 如今天色已晚, 她先把他拉進來, “好, 咱不回去, 先進去再說。”
到了屋裡頭, 許願開了燈, 才看清許國安的臉, 倒抽了一口氣, 許國安的臉上鼻青臉腫, 嘴上也出血了, “國安,誰打你了?”
許國安委屈地說:“大哥......他們,都不讓我讀書......”
許願急得團團轉, 現在這邊沒有碘酒和消毒的,隻能用熱毛巾給他敷在臉上,給他按著, 說道:“他們不讓你讀, 姐供你, 隻要你能考得上大學,怎麼都要讀, 以後這個社會, 學曆高肯定比學曆低好, 讀大學並不是因為包分配,而是能夠開闊你的眼界,人活著並不是為了一隻鐵飯碗,總要有點夢想的,不管選擇什麼職業,都是可以有出路的,所以,我並不想你困在廠裡,現在廠裡就跟世襲製度一樣,可封建王朝早滅亡了。”
聽聞最後一句,許國安沒忍住笑了出來,隨即又嘶啞咧嘴。
“彆笑,嚴肅地在說話呢。”許願把毛巾洗了一遍,再給他蓋上。
許國安乖乖地坐正:“姐,我也想像你一樣靠自己賺錢供自己,我高考還有這麼久,就算考完了還有四年大學。其實我知道家裡肯定沒辦法供我上大學,可是他們為什麼連高中都不讓我讀完......”
“那你覺得你能做什麼?像我一樣賣早飯?你會做嗎?早上有這個時間嗎?”許願笑著反問他。
許國安語塞,倔強地說:“我也可以學啊......”
終歸是底氣不足,抹不開臉麵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好又是一回事。
年輕人總是抱著美好的期望,現實總會打他們一巴掌,許願手下用了點力:“少多想了,先考上了再說,彆顧著賺錢,高考考不上,有什麼用。”
許國安有些泄氣。
許願幫他把隔壁的房間給收拾出來,隔壁的屋子就是小了一點,被用來放置雜物了,就把床鋪給鋪好了,讓他先將就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許願還是照常去賣早飯,許國安一早醒了已經天亮得很了,他是被熱醒的,睜開眼睛就立即躥了起來,半拉拉地拖上鞋,踉踉蹌蹌地走出去:“姐?姐!”
他掃了一眼院子,院子裡已經沒了那輛小推車,許國安懊惱地拍了一下腦袋,睡過頭了。
邱教授家是有專門洗漱的地方,許國安來過一回,也知道,許願已經給他準備好牙刷牙膏了,許國安打量這個洗漱間,和廠裡很不一樣,這個洗漱間比他的房間都大,有恭桶,有水龍頭,還有個洗澡的浴桶,牆上貼了一麵比人臉還大的鏡子,都顯示了這個地方和廠裡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
廠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六點不到就有人要起來做早飯了,六點多的時候整棟樓都醒了,即便你想再睡下去也不可能,人都要排隊等水,就著樓下的花壇就刷牙了。
如今許國安對許願所說話有了一些理解,他真的想要廠裡這樣的日子嗎?
許願擺完攤回來,許國安已經在打掃家裡了,臉上的淤青比昨天好了許多,幫著許願把推車給清洗了一遍。
許願要出去買點東西,他想自告奮勇地跟著,許願看著他這張臉,嫌棄道:“你算了吧,好好在家待著,你這張臉出去,還不得被人盯著。”
她去給許國安買些日常用品,再回去給他把屋子給清掃一下,邱教授家的東西還算少,畢竟隻有兩個人生活。
下午的時候,周圍的人家就過來竄門乘涼了,邱教授在的時候,附近的教授都會過來閒談聊天,許願時常做些小點心,邱教授走了,也都還時常過來蹭個陰涼。
邱教授家的香樟樹養了好多年,蟲子少,下麵擺個桌子納涼喝茶,美得很。
許願又養了很多花花草草,生機盎然,時常有蝴蝶過來,滿院子的花草香味,還有不少喜愛花草的教授時常過來討要幾盆。
“小許啊,快過來幫我看看這盆吊蘭怎麼了,最近這幾天萎靡得很。誒,小許,這是?”老教授狐疑地看著鼻青臉腫的許國安。
許國安也渾身不自在,不自覺地就想要低頭。
許願拍了拍他的背,讓他挺起來:“崔教授,這是我弟弟,國安,和家裡頭鬨脾氣了,就跑過來找我了。”
許國安不好意思地叫道:“崔教授好。”
崔教授瞬間明白了,聽老邱說,小許也是被家裡頭給逼出來的,對這兩個孩子有些可憐,也不好多問,忙遮掩過去:“年輕人嘛,理解理解,小夥子長得蠻精神的,不錯不錯。”
長得蠻精神的=豬頭臉?
許願有些想笑,顧及少年人的麵子,乾咳兩聲,上前去看崔教授手裡的吊蘭,精神氣確實有些不足,“崔教授,你這盆子太小了,限製它根部了,得給它換個大一點的盆,另外不能讓它積水,水是要多澆,但也不能積水......”
許國安好奇地看著他姐“指點江山”,那教授居然還跟學生似的,聽得認認真真,時不時點個頭,要知道他才是教授啊!
許願讓許國安去燒水泡茶,沒過一會兒,許家這小院子裡就熱鬨了,都是吃好了飯過來乘涼閒聊的。
許國安第一次見著這麼多教授,那是比見老師還緊張呢,對於他姐在裡頭還談笑風生,真的是佩服萬分。
可聊著聊著,就發現這群教授也是正常人。
“我家婆娘做菜越來越鹹了,小許啊,你多跟她聊聊做菜的事情......”
“我家的黃瓜又被人偷了,真是氣死了,非要逮著那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