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和王五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帶著其他人的囑托便踏上了去尋找老大的道路。
後街的地方不大，各種拐角倒很多,兩人在彎彎曲曲的小巷子裡拐來拐去,愣是沒找到正確的路線。
走錯路的煩躁加上饑腸轆轆的肚子，兩人氣得直接停在了原地，不走了。
“老大他們到底乾什麼去了,交涉了這麼久還不回來，直接跟老板說我們不吃麵不就行了嗎，多大點兒事啊。”
王五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老大他們不會也迷路了吧？”
楊一瞥了他一眼：“你以為所有人都會像我們一樣這麼傻嗎？”
王五：……第一次遇見這麼理直氣壯承認自己傻的。
“哎！”兩人齊齊歎了口氣。
王五無奈地蹲下,抬起頭能看到冬日裡並不強烈的陽光，直直看過去，照得人發暈,他眨巴了下眼睛，問正站在一邊發呆的楊一：“咱要咋出去？”
楊一不說話，他也不知道咋回答，滿肚子氣沒處撒。
“都怪這個雇主,早說包盒飯不就好了嗎？”
“就是！”王五同樣氣憤得很,“麵有啥好吃的,沒有一種麵好吃！雇主一定是想省錢才——這，這是什麼味，好香啊……”
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王五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因為他突然聞到了一種十分濃鬱的香味，這味道來得猛烈又霸道，直接就讓他的口水不受控製地分泌了出來。
王五趕緊閉上嘴，以防口水噴濺出來。
楊一強忍著口水的樣子也好不到哪去。他人瘦,沒有堆著厚厚一身脂肪的王五耐餓。
這時他忽然不知道從哪生出一股力氣，一把把王五從地上拉扯了起來：“走，彆管老大了，咱們先去找找這是啥味，太tm香了，我們吃飽了再回去！”
王五也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兩人不斷聳動著鼻翼，沿著香味飄來的方向，一路穿過曲折的街道，終於，走到了一處較為空曠，一排排全是小店鋪的地方。
終於從小巷子裡出來，兩人頓時都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裡的店鋪小小一個，基本上店裡是不能坐人的。大部分的小店都關了門，那個還在招牌下不斷升起白霧的大鍋便尤其顯眼了。
“就是那個味！”
“香，實在是太香了！”
一路循著香味，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地方。楊一和王五對視一眼，兩人齊齊加快了腳步，走近了一看，腳步一頓，兩人不禁有些傻眼——
這……這個正在把濃濃的奶白色骨湯往碗裡倒的老板，不就是他們的雇主嗎！
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王五被香味勾得伸長脖子直往裡張望，一不小心就和佝僂著身形躲避著視線又悄悄抬起頭來觀察情況的老大對上了視線。
王五：……
包工頭老大：……
至於和老大一起來找老板交涉的其他兩個人，正圍坐在小小的桌前，狼吞虎咽吃得正歡，一個個猴急得都快把臉埋進麵湯裡去了。
真是沒眼看。
“老大，你就這樣一個人在這裡大吃大喝，棄兄弟們於不顧，你忍心嗎！”王五義正言辭。
包工頭手上捧著湯碗，頭往肩膀後縮了縮：“小王啊，我也不想的，可是這碗麵……實在是太香了！”
這碗麵確實是太香了，尤其是湊近了以後，它散發出的香味更加猛烈，簡直是無差彆攻擊。
濃濃的骨湯，在鍋中咕嘟嘟冒著響，聞著味就知道鮮得不得了，根本不敢想象這滋味吃到嘴裡後有多麼美妙。又麻又香的辣油，味道衝得很，一邊刺激著味蕾，一邊又不斷撩撥著兩人的神經。
王五還想再說什麼，一看楊一已經走到了忍冬麵前，毫無原則：“老板，咱今天中午吃啥麵？不過吃啥麵我都行，就是能不能給我多來一勺這湯。”他搓著手，“如果可以的話，這辣子也多給我來一點。”
忍冬點了點頭：“行，那來兩碗臊子麵？”
“臊子麵？”
忍冬把裝著煎好的肉片的鍋蓋一掀，濃鬱的肉香猝不及防直衝腦門，這滋味，香得人找不著北。
焦焦的肉香，融入了辣子，楊一和王五已經控製不住自己口中泛濫的口水了，他們趕緊在包工頭的旁邊找了位置，擠一擠坐好，乖巧等待投喂。
“楊一，我們不是答應兄弟們要趕緊回去的嗎？”王五有些良心不安。
“話是這麼說沒錯，所以我們要吃快點，就能趕緊回去了。”
“有道理！”王五欣然接受了這個解釋。
於是在其他人久久等不來楊一、王五，一起找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五個信誓旦旦來找老板交涉要飯不要麵的好兄弟已經把整張臉都埋進了麵碗裡，夾著麵條，一筷子緊接著下一筷子，呼嚕嚕喝著麵湯根本停不下來。
“老大，楊一，王五……你們！”
“你們等著！”
麵對對麵五個人臉上如出一轍的愧疚又不斷朝麵碗裡偷瞄的表情，他們放下狠話後，火速走到了忍冬麵前。
他們現在才沒時間找這五個人算賬，而是得趕緊給自己下單一份臊子麵。
開玩笑，他們才沒心思來尋人，完全是循著香味找過來的好嗎。
十幾號人衝到忍冬麵前，呼啦啦舉起手，爭前恐後搶著要第一個吃到麵。嘰裡呱啦嘈雜的聲音仿佛把人帶到了菜市場。
“要說起臊子麵，我可太熟了，在老家的時候那可是每天必須來上那麼一碗啊！”
“廢話，臊子麵誰不知道啊！哎，想想這麼久沒回去，這一口臊子麵可一點沒忘記，就是不知道這個小老板能做得怎麼樣了。”
“聞著這香味就知道錯不了。”
“不過我還是懷念家鄉那一口滋味兒，出門在外就沒嘗到過了。”
……
底湯是現成的，隻需要把煎好的肉片加上配菜稍微炒一下就可以了。所以沒讓眾人等太久，忍冬就把臊子麵做好了。
隻是店麵小，屋子裡的兩個小方桌已經坐滿了，其他人隻能捧著湯碗，蹲在門口。
“這姿勢蹲得可真有我們老關中的範兒！”
“哈哈哈哈那還用說，小時候的記憶，忘也忘不了！”
還穿著臟兮兮、沾滿了塵土的工作服的工人們手捧湯碗，看著對方滑稽的模樣，互相取笑著。這熟悉的場景又勾起了他們對家鄉的回憶。
待低下頭，看到碗裡的臊子麵，眾人的眼眶唰得一下就濕潤了。
黃色的雞蛋皮、黑色的木耳、紅色的胡蘿卜、綠色的蒜苗、白色的豆腐，在麵湯上擺放得錯落有致。這配色，好看得緊，更是熟悉得緊！
正宗的臊子麵可不就這麼些配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