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醫生,剛剛看到尹醫生了嗎?我有份材料需要找她簽字。”
“看是看到了……很奇怪的是,尹醫生滿臉通紅地舉著手機從後樓呼吸科的男廁所衝出來的,頭發也有些亂……”
“啊,是走錯了廁所嗎?”
年輕的實習女醫生推了推眼鏡,示意詢問的小護士靠過來,八卦道:“可是,過了一會,有一個看起來非常帥氣但是發型也有點亂的男人,也緊跟著走了出來!”
“啊……”小護士捂住嘴笑彎了眼,“不會是金護士說的那個男人吧……醫院原來就是這樣的嗎?啊,手指都蜷縮起來了!”
……
宋時真蹲在牆角撫著劇烈跳動的心臟,那些奇怪的,屬於尹明珠的過往山呼海嘯般湧來,夾雜著和柳時鎮僅有的相處記憶,讓她一時心跳過速了。
明明以前就是順其自然的心動,如今卻開始在意起他滾燙的目光透過自己在看著誰……這真是糟糕的、不專業的事情。
初初進入係統時,她早已下定決心,享受生活,權當作是公費戀愛的補償,為何現在卻要執著於這些?
她好像,有點陷進去了。
是不是應該問係統要個“不要動心”的屬性呢?
她思緒紛亂,無意識地摩挲著微腫的唇。
打斷那個吻的吳南哲教授的來電顯示第二次出現,她咬著唇接起:“教授您好,下午四點半嗎……好,我帶上材料去咖啡店找您。”
吳南哲是胸外科教授,屬於她的頂頭上司。記憶中他平日裡偶爾會喚尹明珠幫他整理論文資料。
如果把醫院看成小小的社會,那總有屬於背靠大樹好乘涼的上層階級的存在。自從在昨天的會麵上正式碰見了吳南哲,她便一瞬明白了各自所屬的派係。
畢竟部隊不是純靠實力的地方。有ss集團這種財閥的撐腰,才能在三十二歲就評上教授吧。
想了想,她暫時擱置下方才滿腦子的小粉紅,深吸一口氣,站起了身。
咖啡廳裡光線柔和,她同吳南哲打了個招呼,取出資料遞了過去。
吳南哲伸出手,故意在她的指尖逗留了會。
宋時真挑起眉梢,乾脆利落地收了回去。
“尹醫生真是膽識過人,以一人之力為病患抗衡著,我很欣賞,”吳南哲翹起腿,神情自若,沒有半分尷尬,“可是怎麼辦呢?那日聽說這麼優秀的人已經有了對象,我真是可惜極了。”
這一番明示太過露骨直白,讓她胃裡泛起不適。
“所以今天請你來抉擇一下,是能幫助尹明珠後輩拿到教授評定的我,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什麼大尉。”
嗬。
一絲輕蔑滑上她的唇畔,宋時真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材料。
吳南哲雙手交握搭在疊放的腿上,看著她不言語的麻利動作,會錯了意,欣賞道:“尹明珠後輩看來已經仔細考慮,做出了最優選擇。”
他笑著將一張房卡放在桌麵上推了過去。
宋時真斜睨一眼,背好包站起。
她微微傾身端起那杯冰美式,反唇相譏:“感謝吳教授的款待,你點的就你來喝吧。”
話音堪堪落下,“啪”得一聲,深褐色的液體乾乾脆脆地淋了他滿臉。
吳南哲驚愕地張開嘴瞪大了眼,呆滯中任憑那苦澀液體順著鼻唇溝流下。半晌,他才掏出手帕洇了洇,聲音都帶著怒氣的顫抖:“尹明珠,我不想打女人。”
掌風帶著清脆之音落在吳南哲的耳畔。
一時之間,咖啡廳裡的所有視線集中了過來。
宋時真雙手撐著桌麵,一雙眸子淩厲地望著那個驚惶地捂著左臉的人道:“那吳教授倒是試試,被女人打丟不丟人?”
她撣了撣掌心,似是嫌惡般又拿起濕巾擦了擦手道:“真是倒胃口啊。明明知道我有交往對象還要趕著趟上來找罵……”
“平時看起來是個青年才俊的相貌,做的也是救死扶傷的事,真沒想到人麵獸心這個詞語是為你量身定製的。”
她活動了下手腕和脖子,一把將用過的濕巾甩到了男人的下巴上,語調嘲諷:“如果我的外表和女性的身份讓您有什麼誤會,相信我,我會不遺餘力地用行動向你解釋清楚我這人的性格。”
連一絲正眼都懶得給,她拎著包轉身。
“真的嗎?”吳南哲氣極,店裡每個顧客好奇而打量的目光都是一根根針,羞辱地紮在他的身上。他一字一頓道:“柳時鎮不過區區一個大尉,部隊中無權無勢……”
冷笑一聲站起,走到她的身側,他眼神陰鷙,語帶可憐:“這樣的螻蟻,想讓他身敗名裂受到處分,不過是需要我們這種你口中不屑的人動動尾指就能辦成的小事啊。”
宋時真停下腳步,心臟恍若被攫緊一般。
“你在威脅我。”
“斷了和柳時鎮的聯係,”吳南哲像是看著一顆脆弱的小蝦米般冷笑,“外派支援任務結束後,乖乖回國找我。”
他拿起公文包,暢快地向前走去。複又折回來道:“哦,忘記告訴你了,聽說運輸機航班改時間了,就是今晚七點二十分,你還剩下兩個多小時告彆時間。”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紋理,宋時真立在那裡,進退不得。
昏黃的光線渡進來,沉渣一般照在她瘦削筆直的背影上,平白添了幾分落寞黯淡。
十九點整,宋時真背上了沉重的行李袋,站在停機坪上。
回望夜色,她對著國旗的方向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真是委屈啊。
她仰起頭,眼睛裡是一層流淌的脆弱。
——
二零一五下半年的韓國社會注定如同一團亂麻。無論經濟還是民生,一切都在倒退著。
SEWEL號的沉船事故讓全國上下陷入巨大的悲慟,遇難者家屬的示威活動遭遇逮捕。任何與之相關的發聲被強製抹除,站出的明星藝人甚至遭遇了釜山電影節的封殺。
一時之間,似乎**問題再度浮上台麵。
財閥控製中的國度,再度上演著一出出的魔幻現實。
十二月初,無數的□□和罷工請願麵向青瓦台展開。新聞裡滾動播放著那些在雪地裡靜坐示威的人們,似乎應證了那句話——太陽底下無新鮮事。
雪花輕盈地打著旋兒,如同翻飛的精靈在舞蹈。
烤肉店裡的暖鍋發著霧騰騰的熱氣,那木碳上的火苗一搖一曳的,偶爾地飛出幾粒火星,劈劈啪啪地響了幾聲,也淹沒在鼎沸的吆喝聲中。
裡裡外外的溫馨卻停滯在了邊角的這一小桌上。
“不會是身患絕症了吧,這個丫頭這麼無情一直不接你電話?”徐大榮開著玩笑想要活躍氣氛,誰知對麵那人就像被抽走了生氣,也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