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宋時真,會因為同學間的排擠和走夜路時遇到的麻煩而低著頭走路。好像把臉蛋藏起來,就不用麵對惡言和評價。
直到她大學第一次考核,站在了幾十雙眼睛下,演技老師拿著劇本走來。
“時真,眼睛才是傳遞情感的窗口。你低著頭或是將視線挪開,都是不自信的行為。如果你自己都不能信任自己,又如何讓觀眾代入角色?”
她至今仍記得,老師將劇本輕輕地平放在自己的頭頂時那種奇妙的感覺——
“抬起頭,將它當作你的冠冕。”
她第一次努力地平視著對手戲的男同學,直到對方呈現出與先前完全不同的狀態——訥訥地忘了詞。
“這樣才對,”老師托著下巴,“要知道,鏡頭會放大一切。你的身姿、每一處微表情,甚至是瞳孔中反光板——”
台下的同學們笑成一片。
“你適合去接一些單麵性的角色,沒有灰色地帶的那種,完全釋放所謂的惡或是善良。找到自信後才能有放有收。”
如今,宋時真抬起下巴審視著鏡子裡的女孩。
無論換過多少好看的皮囊,唯一相同的是,好像再也見不著曾經的那點畏縮和猶豫。
從第一次接手反麵角色開始,她就拋卻了自尊心——趾高氣揚的女配,最終下場也不過是被打臉的邊緣工具人物罷了。
因為角色的不討喜,要日複一日地去承受惡評和指摘,本身就需要強大的內心和勇氣。
初始忐忑不安,甚至連觀看成片的勇氣都沒有,漸漸地,豁出一切去發揮演技的她在這些評價中找回了自信。
可是當年那些犯下過錯的、參與欺淩的人,他們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像這個社會中每日擦肩而過的普通人一樣,好好生活著——
“我們沒有證據無法進行拘捕。”
“這年頭就算是加害者也是有人權的啊……”
“學生,你現在是高考的關鍵時期,如果因為他們而耽誤了寶貴的學習時間,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
曾經坐在警局裡的自己,聽著每一句看似都很有道理的話語,揪著裙邊強忍著心裡的不適,還是選擇了離開。
而那些加害者,完全不知道受害人這一生的心理陰影會有多麼嚴重。
選擇退縮的自己並不是給了那些臭蟲一個改正的機會,而是在助長二次犯罪。
宋時真對著鏡子將長發高高束起,柔韌的發絲穿越掌心,她在自己的眼中看到了一團火,像是要和那樣的脆弱過去做一個割裂般的決絕。
想象著頭頂上並不存在的書本,她抬起下巴,篾向了一旁的書包。
片刻後,宋時真走出洗手間,在社交軟件上毫不費力地查到了偷拍者任東元的賬號——那個經常出現在自己每一條狀態下點讚名單裡的男生。
“你到底想要什麼?和我見一麵吧,任東元。地址我發給你。”
——
十月的金風吹來,再茂盛的樹木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形凋影瘦了下來。
空曠破舊的廠房裡堆滿了雜物,任東元不疑有他地推開了門。
宋時真警覺地立在高大的箱子後,看到了他猥瑣的背影,她唇線冷冷上揚,抄起手中的球棒,直直掄上了男人的膝蓋窩。
慘叫聲伴隨著重重地跌落聲,驚飛了破舊窗戶外一樹的飛鳥。
任東元猝不及防撐著倒下,仍是臉著地吃了一嘴的灰。猛得一跪幾乎要將膝蓋磕碎,他罵罵咧咧地癱在地上,半晌沒有緩過神。
宋時真甩著棒球棍,輕慢地在惱羞成怒的男人身邊蹲下,拍了拍他臟兮兮的臉:“對付變態就要用變態的方式來解決才公平啊。”
任東元痛苦地憋下哀嚎,膝蓋窩處酸軟無力,他強撐著甩開她的手踉蹌站起:“呀……瘋女人!你給我等著,我還有很多你的’照片’沒有放出來……”
球棍冰涼的觸感湧進她的掌心,宋時真繞動著手腕,長睫半斂,像是未曾聽進去般前進著。
棒球棍拖在水泥地麵,在空曠的廠房裡發出陰冷的沙沙聲。
任東元拖著半條廢腿,邊退邊啐了口唾沫,狠勁混合著畏懼的情緒上來,他口不擇言:“你這樣的窮酸女人,裝什麼孤傲,還不是靠臉去勾引有權有勢的男人?”
涼風帶著蕭瑟的意味從窗戶上的破洞吹入,拂過麵龐時,親吻著每一處的毛孔。
宋時真低低一笑,眼眸中卻是一片荒涼的冰原,冷到極致:“不然呢?勾引你這種下三濫?”
任東元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本想著過來敲一筆竹杠,沒想到玄秀雅根本不是她外表所展露出的柔弱,那一棍子將他捅懵了,氣勢上先弱了半截。此刻看著她甩著球棍的殺人般的氣場,更是不自覺地就往後倒退著:“你這是犯罪行為……”
“大家彼此彼此。”
看著任東元退無可退靠在了木頭箱子上,宋時真抬起球棍,對著他的臉極其羞辱般輕輕吹了口氣,球棍頂部細小的灰塵彌漫開來,讓滿臉灰塵的男人瞪圓了雙目。
身為男性的自尊不允許他再後退,任東元試圖扯過她手中的球棍,剛搭上去,就被她借力不斷地搗向了胸口:“偷拍很爽吧?”
她唇角彎著,視線上下打量了一通又諷道:“你這樣的模樣和身材,也隻能躲在屏幕後意霪了吧?”
被她連續推搗著羞辱著,泥人尚有三分氣性,任東元罵了聲“西八”抬起了手。
倘若是初來乍到的她,可能會慌張地期待著主角光環的降臨。此刻,她回憶著出道時被對戲演員扇的十幾個巴掌,早一步抬起了手。
左手使了全力鉗製住了他的手腕,趁他沒反應過來,舉著球棍的右手毫不猶豫地狠狠搗向了男人的肚子。
伴隨著悶哼,男人捂著腹部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