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真眼裡掩下微銳,意有所指道:“公主如果太辛苦,孩子也會有負擔的。”
旼花公主掩在袖下的手指一陣緊縮,她抬起頭:“旼花多謝嫂嫂關心。時辰不早了……”
“旼花。”宋時真扯住她的衣袖。
片刻她抬首,說出的話卻讓眼前的女人渾身顫抖起來:“煙雨,還活著。”
旼花微微搖頭,扶著桌角站起身,臉色煞白。
宋時真瞥了眼她的腹部,淡聲道:“同許炎和離吧,主上殿下需要他這種治世之才。”
她淚水漣漣:“你騙我。”
“本宮知你並不後悔那夜行巫術之事,”宋時真並未因她的淒慘神色而心軟,“煙雨是他最親愛的妹妹,倘若許炎發現是你害了煙雨,你腹中的孩子即便出世,又能獲得多少父愛呢?”
“大妃娘娘之罪,殿下自會定奪,你若肯坦白,或許還能在許駙馬前落得個好。”
半晌,見她不應,宋時真冷道:“公主自己權奪吧。”
“你又如何!”旼花驀地捶著胸口哭道,“你其實知道煙雨會死吧?可你默不作聲……”
宋時真起身,麵色冷凝:“因為畏懼父親而無法阻止他們謀害煙雨的我的罪,我會親自去贖。”
她輕薄的描金裙邊掃過回廊,徒留身後的啜泣聲在淺風中飄散。
那是旼花究其一生,也無法做到的坦蕩。
——
陽明君本已決定跟從沒有恢複記憶的煙雨遠離朝廷,卻因主上殿下的挽留而停步漢陽。
當殿下毫不避諱地扔出那本謀逆的名冊時,他一時心神激蕩。哪怕上門拜謁的官員如流水般絡繹不絕,王弟竟也一直信任著他。
千秋殿內燭火搖曳,幾隻飛蛾不停地掙紮著去撲滅火光。
都敏俊將那名冊捏皺,眼底無波,卻泛著冷戾:“明明知道總是個死,還非得去試試……這就是寡人的好臣子。”
這種並肩作戰的時刻少之又少,恍若回到年少之時,兄弟們在蹴鞠場上肆意揮灑著汗水的時光。那時的王弟,竟已成長為如此優秀的一國之君……
陽明君握緊佩劍,望著身側靜立的金濟雲,雙眸帶笑,一切儘在不言之中。
這天下,終歸隻屬於有德之人。
殿下籌謀八年之久的鏟除外戚之網,也到了該收的時刻了。
都敏俊按了按眉心。
不日旼花前來遞交了和離之書,他心知是時真所為,隻覺連日來焦慮的神思都輕鬆不少。
許炎再度入世為官,帶來一眾仰慕他才名的官員和儒生。
站在他身邊的人越發多了。
尹大衡想要等到時真誕下元子方才舉兵逼宮,他便偏偏要以自己身體日漸衰微、不理政事為由,來釋放尹大衡心中對權力的欲/望。
——
一六一零年十月初八。
殘陽如血,透過朱紅的宮牆,照在康乾殿前的玉階上。
隨著宮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一位滿麵血汙的禁軍被挾持著走進來,那滿麵刀疤的猙獰相貌驚壞了一眾臣子。
瞠目結舌間,眾人紛紛站起身來。
“殿……下……”那人甫一開口,滾滾汙血吐落,沒過幾秒,便被身後的死士舉刀抹脖,化為兩截屍骨。
這巨變唬得人心惶惶,紛紛呼號著禁軍統領的名字。車內官嚇得麵色煞白,擋在了殿下身前。
片刻,宮門湧入了無數舉刀蒙麵的死士,混合著不少叛亂的宮廷侍衛,銀白刀麵反出懾人光芒,將一眾文官團團圍住。
尹大衡舉劍穿行而來,皺紋遍布的臉上全然是瘋魔般的渴望:“主上殿下無才無德,平坡乾旱,多地餓殍遍野,上天好生之德,今日臣等清君側,以光複天下!”
中氣十足的嗓音之下,千呼百應。
金濟雲率禁軍而來,以多了一半的人數將叛軍圍困在廣場中間。
望著尹大衡視死如歸的表情,都敏俊冷然一笑。
他走下長階,鬼魅般的速度間,泛著冷光的劍已然架上了尹大衡的脖頸。
尹大衡一瞬麵色如土,他怎麼也不敢相信李暄有如此之快的速度。他望向四周的叛軍,定了定神,老辣道:“殿下,中殿娘娘會在尹府安心待產……”
一句話不啻晴天霹靂炸下,沉如淵海的神色瞬間崩裂,都敏俊厲聲嗬道:“你再說一遍!”
尹大衡眯起眼:“寶鏡是我的女兒,自然要住回尹府……”
整個廣場陷入一片死寂。
金濟雲跟從殿下十多年,從未在殿下臉上看到如此聲色俱厲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都敏俊(冷笑):嫌死得不夠快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