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卡車一樣大小的石龜, 向古城中邁進。
因為大石龜很高,江衍他們通過石門的時候,基本都快趕上城門的高度了。
江衍用樹枝將城門上的青苔拋開, 果然還能看到“西安”兩個已經被腐蝕得差不多的名字了。
江衍不由得有些感歎,以這種腐蝕程度來說, 很快這些文字都會成為曆史,都會消失掉。
也許要不了多少年, 也許下一代人,就再也記不得那個貫穿數千年, 發展出來的被稱為科技的文明了吧, 或許下一代一出生,也隻能勉強從他們的父母口中聽說那個科技世界了。
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過如此,明明隻相隔了一代人, 但世界觀卻將變得完全不同。
小蟲草站在江衍肩膀上, 用它的小標槍戳在城門上的青苔上,那青苔發出細微的痛苦的聲音, 肉眼可見的向四周散去。
小蟲草臉上的表情笑成了一條線。
江衍發現, 這小家夥特彆稀奇欺負這些奇怪的東西, 性格說實話還挺惡劣, 但讓它改?它能將嘴巴翹得掛幾個油瓶。
大石龜的速度還算快, 很快他們就越過城門, 進入到城中。
這還是他們逃離城市後, 第一次重新回到城中。
綠色的一棟棟古怪的建築, 明明時間也沒有過去多久,但這裡就像荒廢了千年萬年一樣。
綠色的廢墟,總會給人一種特彆悠久的感覺。
在這些看似平靜的廢墟中,江衍卻知道存在無處不在危險。
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每一棟建築下麵,可能都隱藏著大量的喪屍吧,因為安靜,它們就像植物一樣靜靜的隱藏在陰暗的地方,吸取陽光和水分,在軀殼裡麵不斷成長。
果然,隨著江衍他們進入,原本安靜的環境如同沸騰了一樣。
撕裂的吼聲從周圍傳來。
一隻隻布滿綠色青苔的怪物從周圍的建築中擁了出來,向聲音的位置撲了過來。
大石龜並沒有停下腳步,用龐大的身軀直接撞上撲來的喪屍。
如果說喪屍力大無窮的話,那麼,大石龜就是天生神力了。
大石龜邊撞還邊向四周噴射著火焰。
安靜的環境,瞬間被點燃,就如同油滴入水中,瞬間沸騰。
小蟲草這個調皮蛋,還爬到烏龜腦袋位置,從掛在前麵的青銅燈裡麵將樹枝點上火,去燒周圍的喪屍,玩得不亦樂乎。
大石龜雖然力大無窮,但周圍湧出來的喪屍實在太多了一點,有一種在喪屍群中橫衝直撞的感覺。
一隻大石龜,勇闖孤城,如果從上空往下看,畫麵還是特彆有意思的。
江衍看著周圍如同潮水湧來的喪屍,拿出他青銅罐子中的藍色玉簫。
簫聲響起,一片片藍色的蝴蝶從青銅罐子中如同泉湧一樣飛出,撲向周圍的喪屍。
如同蜻蜓點水,隻要蝴蝶落在喪屍身上,再次起飛,那喪屍身體表麵就變成像藍色的蜘蛛網一樣覆蓋全身,然後行動慢慢僵硬,最後變成木雕一樣站在原地。
在簫聲響起的時候,江衍手臂上纏著的破布條,上麵的眼睛圖案齊刷刷的睜開了。
江衍的簫聲都被這些詭異的眼睛盯得顫動了一下,不過馬上又恢複了過來。
因為他發現,這些眼睛雖然看上去詭異無比,但似乎並不會影響什麼。
讓江衍有些疑惑的是,為什麼那人會將這麼一塊詭異的破布留在他身上?
有了這滿天的藍色蝴蝶,巨龜行動得更加通暢了。
歐南浩都不由得說道,“還記得以前我們是如何狼狽的從城裡逃出去,沒想到現在我們居然能夠在喪屍堆裡橫行無忌。”
他們的變化其實挺大的,特彆是心態。
以前看到這些喪屍,心裡的那股子緊張和壓抑感怎麼也無法忽視。
但現在,看到這些喪屍,似乎都習以為常了。
這其實很好理解,他們見過了白神禪異於常人的變態,見過了帶著一身破布條的木乃伊的超凡脫俗,見過了坐在紙張轎子裡麵全身裹著紙片散發著白光的神秘人,見過了□□煩胡亥……
這些哪一個不比喪屍來得更加驚心動魄。
所以,現在看到喪屍,反而沒什麼值得一驚一乍的了。
巨大的石龜向城中間挺進,胡亥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有些疑惑的向周圍看去,然後抓了抓小腦袋,又跑去和小蟲草到處惹周圍的喪屍了。
白神禪臉都笑爛了,終於到目的地了,這一路上因為有胡亥在,他都收斂了好多,快憋死他了。
巨龜走過的一路,留下了一條火焰的通道,都是它噴的火點燃的。
不得不說這巨龜的火焰也有些特殊,什麼都能點燃。
原本,江衍以為他們就會這麼順利的到達目的地,因為除了喪屍似乎也沒有其他什麼東西了。
但小蟲草呀呀的跑了過來,指著一個地方直叫喚,那是什麼?
江衍看了過去,不由得也是一愣。
那是一片綠色的廢墟中,一隻黑白相間,眼圈黑黑的生物,正慵懶的在那裡打滾。
小蟲草叫得可歡快了,還指著胡亥笑得唧唧的,都是黑眼圈,真像。
江衍也是一愣,這不是一隻大熊貓嗎?
還真是奇怪,怎麼在隻有喪屍的城裡出現了一隻熊貓?看樣子似乎在那裡到處找東西吃。
讓江衍意外的是,胡亥再看到那黑白兩色的熊貓的時候,身體居然打了一個哆嗦,“食……食鐵獸?甘羅的食鐵獸怎麼在這裡?”
白神禪就開心慘了,在這裡見到了食鐵獸,說明甘羅肯定也在這附近,還有空解釋了一翻,“彆看這食鐵獸憨厚,它們可恐怖著嘞,在上古時期,蚩尤就想憑借這食鐵獸一統天下來著。”
江衍:“……”
乖乖,來頭居然這麼大,看著動作遲緩,傻憨子一樣的大熊貓,實在難以想象,有人居然想憑借它征服世界。
不過,胡亥的表情就不怎麼好了,他怎麼就到這裡了?
纏在他身上的黑色繃帶,從縫隙裡麵開始滲透出一股一股的黑氣,眼睛也開始變得腥紅。
白神禪似乎也不怕胡亥知道它們的目的地了,說道,“殿下,你這個樣子,如果被甘羅大管家看到,肯定要用尺子抽你,甘羅手上可是有你老師賜下的戒尺,彆說你,就算扶蘇大大殿下,他都敢抽。”
原本魔氣四溢的胡亥,硬是被嚇得不漏黑氣了,眼睛可憐巴巴的,“你肯定是故意來這裡的,對不對?”
江衍倒是有些意外,問道,“甘羅能夠管得了他?”
按理,甘羅就算是那個傳說中十二歲拜相的先秦傳奇,也不可能管得了胡亥吧,畢竟胡亥可是……
白神禪眼睛都笑眯了,“甘羅在成為我大秦首相之前,是那位府裡的大管家,而扶蘇殿下和胡亥殿下在那位府邸學習方術,平時就是由甘羅看管他們,為了能讓甘羅能管住他兩,那位賜下了一柄專門克製天術和地術的青銅尺,嘖嘖,啪啪啪,平時可沒被少抽,兩位殿下短短時間就將天術和地術練得那麼厲害,可少不了甘羅的鐵手無情。”
胡亥眼淚巴巴的,“甘羅就是個黑心肝,他木有感情,全天下人都怕我們,就他不怕,仗著老師賜下的青銅尺,老是抽胡亥,胡亥去告狀還沒有用。”
說完還可憐巴巴的捂住了屁屁。
江衍:“……”
難怪胡亥這麼害怕,看這孩子的反應,就知道平時沒被少抽。
江衍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們的老師是誰?”
話才出口,白神禪就蹦了起來,一把捂住了江衍的嘴巴,“該死,那位你也敢提。”
江衍都愣住了,無數歲月前的人物,他連提都不能提?
沒想到連胡亥在聽到這個人的時候,立馬站得筆直,乖巧得跟變了個人似的,完全就是一個乖得不得了聽話的好孩子模樣,哪還有一點攪天攪地魔童的樣子。
連他手臂上的破布條,上麵的眼睛都猛地睜開,如同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
這也太誇張了,他不過就提了一句?
白神禪說道,“哪怕無數歲月過去,哪怕那位數千年都沒有蹤跡,但萬物都會替他聆聽所有關於他的聲音,如果你想死得早一些,你就作吧。”
江衍:“……”
一個消失了無數歲月的人,居然連白神禪都這表現。
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能夠教出扶蘇和胡亥這樣的人物,能夠讓始皇帝封印整個世界等待他再次出現……
江衍實在無法想象,在先秦有怎樣的人物有這樣的份量。
江衍想了想,也沒有得出結論,對了,胡亥曾經無意中說過,他父皇好像為了隱藏什麼秘密,將所有書籍都燒了,將所有不願意沉睡地底的人都殺了。
也許,這個人的一切信息,也隨著這些記載和知情人一起塵封在了歲月中了吧。
江衍搖了搖頭,不再過問。
胡亥腦袋都耷拉了下來,眼睛向四周瞟,似乎隨時都會蹦出來一個人一樣。
隨著烏龜前進,江衍他們還真的是去的兵馬俑的位置。
“皇陵的入口在這裡?”江衍不由得問道。
白神禪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前進。
江衍看了一眼歐南浩等人,如果白神禪要找的甘羅真的在這裡,那麼他們就得在胡亥離開前想辦法擺脫白神禪了。
江衍伸手在胡亥的小腦袋上揉了揉,胡亥睜著兩隻黑眼圈眼睛,舒服的歪著脖子看著江衍。
江衍不揉了,這小正太還將江衍的手抓住,再放到他頭上,一臉的期待。
江衍有些好笑,然後趁白神禪沒注意,說道,“這個光頭太壞了。”
胡亥腦袋直點,可不是,居然偷偷帶他來了這裡,早知道是來這裡,他就不跟來了。
江衍眼睛一眯,“你不想見到甘羅是吧?”
胡亥點點頭,“甘羅可喜歡管這管那了,關鍵有那青銅尺在,誰也反抗不了。”
這小家夥頗有怨念啊,但又不敢將魔氣散發出來,可憐兮兮的。
江衍嘴角上揚,然後小聲說了起來,“我們幫你逃跑怎麼樣?到時候……”
沒說幾句,白神禪就疑惑的走了過來,“你們在說什麼?敢打聽皇陵的事情試試。”
江衍心道,誰對皇陵感興趣啊,他們在找最後的機會逃跑。
江衍聳聳肩,“沒說什麼,就道個彆。”
白神禪都笑了,“這麼舍不得,讓他跟著你們得了。”
江衍:“……”
還是讓他呆在能管得住他的人身邊吧。
這時候,江衍他們已經來到了兵馬俑的入口,許洋的神鳥也降落了下來。
出土的兵馬俑數量十分的多,但其實沒出土的更多。
依稀還能看到一些入場的指示牌路標等,這些東西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就不複存在了,而且時間要是再久一點,新出生的人類估計能將它們當成不認識的文物。
白神禪從大石龜上麵跳了下去,這個建築的入口,大石龜雖然也能進去,但不怎麼方便,更彆說許洋的神鳥了,在室內飛行多有不便。
白神禪說道,“走吧。”
江衍看向歐南浩幾人,歐南浩搖了搖頭,心道,從來沒有聽說過,西安的秦兵馬俑的位置,有什麼皇陵之類。
白神禪看過來的時候,胡亥直接跑到了江衍身邊,然後眼神一個勁跟江衍確認,說好的要幫他逃跑的吧?
江衍不動聲色的點點頭,他們算是互相幫助互相逃跑吧。
不過在逃跑之前,他們還得靠白神禪幫他們取得最後一隻蟲子。
也算是虎口拔牙,不過不通過白神禪獲取這些奇怪生物,他們就更沒有辦法了。
將大石龜和神鳥留在了外麵,一行人向內走去。
江衍以為,離末世這麼長時間了,實內應該也是充滿了綠苔。
但讓他意外的是,居然隻有在門口的位置有些綠苔,而室內,那一個個擺放著的形狀各異的秦兵馬俑的坑居然還是灰撲撲的,哪裡有半點青苔沾染在上麵。
坑裡或許是有些時間沒有人打理,看上去灰撲撲的。
江衍張了張嘴。
歐南浩等人也是一臉驚訝的看著旁邊的青苔,又看了看裝著秦兵馬俑的坑,這些青苔似乎下意識的避開了這些陶俑?
“怎麼回事?”不由得問道。
說實話,能在全是青苔的世界,還能看到這如同世界奇跡一樣的文物,原本應該心情不錯的,但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白神禪倒是一臉毫無意外的樣子,“有什麼奇怪的,這些陶俑都是按照陛下的士兵的樣子燒製而成,先秦士兵哪是這些青苔能靠近的。”
江衍:“……”
先秦士兵曉勇,就算這些青苔不敢靠近,但這些不過是些陶俑而已。
白神禪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說了一句,“哪怕隻是陶俑,他們也是陛下的兵,萬邪避易,嘖嘖,要是扶蘇殿下在這裡,能夠發揮他的術的最大威力,扶蘇殿下的那些紙人是先秦士兵的魂,但畢竟沒有身軀,所以威力看上去不怎麼樣,這些陶俑則可以作為先秦士兵的軀體,魂和軀體結合,才能發揮扶蘇殿下的術的真正威力。”
江衍還沒有回答,胡亥就眼睛橫了起來,“有什麼了不起,我都能一個個打爆。”
然後看向白神禪,“老師教我的術更厲害,對不對?”
一臉敢說不對,他就能委屈得冒黑煙的樣子。
白神禪:“……”
也不知道當初那位,為什麼要教兩兄弟爭鋒相對的兩種截然不同的術。
看了看坑裡麵數之不儘的陶俑,據說這些陶俑每一個的表情都是不同的。
如果是仿照真人捏製,豈不是說每一個陶俑都對應了一個真人模型,人和人肯定是不同,那麼這些陶俑無一相同似乎也就說得過去了。
不過被人按照樣子捏成陶俑,感覺也挺奇怪的。
白神禪說道,“每一個陶俑都擁有當時那個士兵的精氣神,所以哪怕經曆了無數歲月,這些陶俑還能為陛下征戰天下,上陣殺敵。”
江衍:“……”
實在難以想象,這些陶俑上陣殺敵會是個什麼樣子。
但他們都見識過紙片人拿著武器衝鋒陷陣了,似乎如果再看到到處捅的陶俑,估計也不會那麼驚訝了?
白神禪看著這些陶俑,似乎表情也變得正經了不少,還用手去擦了擦陶俑上麵的灰塵,嘀咕著古怪的話,“一彆數千年,能再次見到你們,也有些須臾,可惜扶蘇殿下不在,不然還能喚你們敘敘舊。”
“先秦雖然距離現在數千年的歲月,但我和你們,都以不同的方式存活於世……”
然後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是不是他。”
江衍:“……”
方士邪術果然曠古絕今。
如今連整個時代都在重回先秦,那麼那些先秦之人重新以一種古怪的方式存在,似乎也不是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