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湛現在是滿腹疑惑, 可又沒法去問，也找不到人去問。
猶豫了半晌, 原湛還是默默替謝寧蓋好了被子，然後自己出了門——劇組那邊他還需要跟其他幾個投資人交待，要不是蘇陵這幾天頂著壓力先拍了幾場不怎麼需要特殊造型的文戲，其他幾個老總肯定早就發飆了。
原湛過了兩個多小時才回來，那邊交涉完之後，他還真是累得慌, 但總算事情算是交代清楚了。
不過其他幾個投資者一致都要求謝寧明天就上工, 原湛也挺為難，但想了想, 隻是化妝而已, 影響應該不會太大。
原湛回來的時候, 房間的燈已經打開了，他目光動了動, 便下意識地道：“你睡醒了？”
謝寧在裡麵低低應了一聲, 道：“你吃過飯了嗎？”
原湛脫下外套掛進櫃子裡, 道：“還沒有, 一起點外賣吧, 不想出門了。”
謝寧聽著原湛的語氣有點疲憊，目光動了動, 就問：“你怎麼了？感覺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原湛本來是有點疲憊, 但聽到謝寧這話卻默默笑了笑, 道：“還好, 就是跟其他幾個投資人交代了一下事情，話說多了，難免有點累。”
謝寧聞言，目光動了動，在裡麵默默“哦”了一聲。
原湛聽到謝寧這一個單字的回應，正覺得有點失落，然後他就看見謝寧披著那個長長的白色羽絨服出來，走到茶幾前倒了兩杯熱水，還都放了一茶匙蜂蜜檸檬茶。
“喝點熱的，你自己拿吧。”謝寧倒完茶，就默默走到一邊的沙發上盤腿坐下，動作十分隨性。
原湛聞言，臉上憔悴的表情柔和了幾分，難得露出一點笑意，就走上前了端了杯子。
而謝寧這會掏出手機看了一會外賣，忽然就想起一件事，道：“謙哥沒來找我？他房間訂好了嗎？”
原湛頓時一怔。
是啊，歐陽謙怎麼就沒動靜了呢？
謝寧看著原湛的表情就猜出是怎麼回事了，也不說什麼，就自己調出通訊錄跟歐陽謙打了個電話。
歐陽謙這會正在蘇陵的房間裡打盹，本來是兩人吃完飯，蘇陵就送歐陽謙去他自己的房間，結果歐陽謙進去之後，就嗅到房間裡有一股淡淡的煙味，不算明顯，可他很快就皺了眉。
蘇陵知道歐陽謙有潔癖，就又叫來保潔阿姨給歐陽謙收拾房間，但兩人一直站著也不是個辦法，所以蘇陵就提議說讓歐陽謙先去他的房間。
歐陽謙猶豫了一下，同意了，因為他確實有點累。
這會謝寧的電話打過來，歐陽謙放在茶幾上的電話立刻就響了，蘇陵目光一動，連忙先把電話拿到手上，捂住了擴音器，再一看是謝寧，蘇陵就直接接了起來。
蘇陵這會一邊接起電話，一邊往陽台上走，壓低聲音道：“小寧有事嗎？”
聽到是蘇陵，謝寧還愣了愣，正以為是不是自己打錯了，就聽到蘇陵在電話對麵淡笑著補充道：“歐陽在我這，他的房間出了一點問題，現在在我房間補覺呢。”
謝寧立刻就驚訝了:“陵哥你跟謙哥認識啊？”
蘇陵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裡麵靠在床裡麵正在打盹的歐陽謙，就低聲道：“以前是同事，也是朋友，好多年不聯係了，今天見到還挺驚訝了。”
謝寧聽到這，也輕鬆了不少，隨即他又笑道：“那一會要不要一起吃飯？”
蘇陵目光動了動，又看了一眼睡著的歐陽謙，很快就笑著婉拒道：“不了，我們已經吃過了，你跟阿湛吃吧。”
謝寧聞言雖然有點失望，但他也不習慣強求彆人，這會就笑笑道：“那好吧，那我們先點了。”
掛了電話，謝寧正準備返回來點外賣，忽然就發覺原湛在靜靜看著他，他愣了一秒，便解釋道：“哦，謙哥在陵哥那，陵哥說他們認識，也吃過飯了，這會就不過來一起吃了。”
原湛其實方才早就聽了個一清二楚，說實話，蘇陵拒絕的時候，他還著實鬆了口氣——真要那麼湊熱鬨，四個人一起吃，那肯定沒有他說話的餘地了。
但如果隻是他跟謝寧兩個人，發展的機會就很多。
不過原湛表麵上也不表現出來，隻靜靜道：“那我們就點菜吧，你想吃什麼？”
謝寧聞言，就笑了笑，道：“我先看看。”
說完他就低頭開始看手機。
而原湛就趁機在沙發上坐近了一點，一邊看外賣，一邊看謝寧。
手機熒熒的光照在謝寧的臉上，把他的皮膚襯得有點透明，但愈發玲瓏圓潤，尤其是下巴。
謝寧下巴這一塊本來是尖尖的小小的，玲瓏可愛，但現在卻隱約有一點瑩潤的圓弧了，不過也並不明顯就是。
原湛見到謝寧這個略微圓潤了一下的下巴，忍不住就又想起那洗浴用品的事，可這種事畢竟也隻是猜測，謝寧不說他也沒辦法。而且很有可能那也隻是王姨放錯了呢？
胡思亂了一會，原湛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就還是回過頭來。
這會謝寧仍是神情專注地盯著屏幕，長長的眼睫時不時隨著眼睛的眨動顫一顫，顯得安靜秀美。
原湛貼的近了，甚至能看得清謝寧耳後那一層半透明的薄薄絨毛。
真可愛啊。
原湛隻覺得胸口的心跳速度就又加快了幾分——他以前怎麼就沒發覺謝寧這麼可愛呢？
忍不住還想再湊近一點點……
“你吃辣嗎？”謝寧這時忽然問。
原湛微微一驚，差點冒出一絲冷汗，不過還好他很快就收回神來，隨後他就略略拉開了一點兩人的距離，靜靜道：“不怎麼吃。”
而很快，原湛又皺了皺眉，道：“你應該不能吃辣吧。“
謝寧：……
好吧，被發現了。
謝寧悄悄鼓了一下臉，繼續翻菜單。
他的小動作被原湛看在眼裡，原湛默默好笑，知道謝寧心裡是打的什麼主意，之後就更加認真地看起了謝寧選的每一個菜品。
“這個芒果仙草冰看起來很好吃，我點一份吧。”
“太涼了。”
“羊肉煲！”
“辣的。”
“那這個紅燒大排總可以了吧？”
“太油膩了。”
謝寧：……
看著謝寧氣成河豚的小臉，原湛默默笑了笑，就主動拿過手機，點了幾樣清淡的菜，這就又把手機還給謝寧。
“為身體著想，有些東西還是少吃。”原湛低聲道。
謝寧：“哦。”
原湛這會看著謝寧有點小生氣，但又不是真的惱怒的模樣，忽然覺得這時候特彆適合說點什麼。
然後他目光動了動，便默默托腮道：“對了，結婚照你為什麼要帶走？”
謝寧：？？？
謝寧：！！！
臥槽，原湛發現了？
謝寧整個人都懵逼了，完全想不到原湛是怎麼發現的，但他遲疑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原湛發現結婚照不見了而已，就硬撐道：“沒有啊，我拿出去扔掉了。”
原湛聽到謝寧這話，目光動了動，心中生出一點希望，唇邊就勾起一絲淡笑來：“真的嗎？”
謝寧：……
半晌，謝寧小聲道：“我就是覺得那相框挺漂亮的，照片也挺好，扔了怪可惜的，絕對沒有彆的意思……”
這種時候要是讓原湛誤會了，那就完蛋了。
原湛這會看著謝寧委屈巴巴的眼神，看了半晌，覺得他可能真的沒有騙人，反而心情就有點不對勁了。
搞了半天他自以為是的一個絕妙打破兩人關係困境的對話，居然就被謝寧一個“我就是那相框挺漂亮的，扔了可惜”給打敗了。
原湛想吐血，但吐不出來。
不過，也足夠內傷了。
憋悶了片刻，原湛又道：“那那個照片底片你還留著嗎？”我想去洗一張出來。
謝寧頓時一愣，不假思索地道：“我留那玩意乾嘛？”
原湛：……
行吧，看來他做人確實挺失敗的。
謝寧這會看著原湛又是鬱悶又是糾結的表情，知道肯定是自己說錯了什麼惹得原湛玻璃心了。
謝寧正有點糾結說錯的到底是什麼，就忽然聽到一旁的原湛默默道：“其實我記得我們拍結婚照那天，你還哭了一次。”
謝寧愣住了。
然後不知道怎麼的，謝寧心口那個位置就不受控製地酸了一下，腦子裡也模糊冒出一個場景來。
綠色的草坪上，穿著純白色西裝的原湛靜靜站在謝寧對麵，臉色有點壓抑不住地陰沉。
而謝寧就一個人頂著熱辣辣的太陽坐在小凳子上，咬著唇，默默流眼淚，卻也倔強地不去看原湛。
不知怎麼回事，就在這一刻，謝寧特彆清晰地通感到了那一刻前身謝寧的心情，又委屈又心痛又難受，還帶著一點對原湛的怨憎。
怨憎？
謝寧陡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忍不住就看了原湛一眼，他這會看到原湛有點擔憂的麵容，竟然下意識地就代入了剛才那種有點陰沉和恨意的心情，眼神也忍不住多了幾分敵意。
原湛也還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那個讓他覺得陰冷又熟悉的目光，他本來看著謝寧神情恍惚的樣子忍不住想要安慰一下，結果卻看到了謝寧那個眼神……
仿佛一盆冰水從頭潑下來。
原湛臉上的關切凝結了，到唇邊的那些話也凝結了。
即便是再不情願，他也重新從那一個眼神回憶起了從前那個冰冷陰沉，又令人不寒而栗的懦弱謝寧。
半晌，原湛咬了一下唇，默默起身，儘量用平靜的聲線道：“我去看看外賣好了沒有。”
而謝寧這會其實也恢複到了正常狀態，可剛才湧上來的那些冰涼又負麵的怨憎情緒，簡直讓他宛如吃了一顆蒼蠅那麼惡心。
一時間謝寧也恢複不過來，隻有默默彆過頭，低低“嗯”了一聲。
原湛這會逃也一般地走到門邊，打開門，吹了一點外麵的冷空氣，這才清醒一點。
說實話，剛才謝寧那個眼神真的讓他心有餘悸。
這讓原湛又想起了之前那個謝寧，偏執，陰沉又懦弱，麵對這樣的謝寧，原湛每次隻覺得一陣切齒般的冷，滲到心裡，自己的那些自持和淡定就都忘了，反感到讓他難以忍受。
隻想趕快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