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河水不是漆黑的……
陸言禮努力遏製住生理性不適。
這條河……是徹徹底底的血河。
他定定神,熟練地勾上“魚餌”,釣竿一甩,魚線落入血河中。
魚餌落下的一刹那,底下的屍體跟瘋了似的拚命湧上來,哪怕死了,它們也在爭搶,相互撕扯,肉屑橫飛,水麵湧起巨大浪花,腥臭味愈發濃鬱。
村裡其他地方同樣如此。
嚴光耀帶著卷軸拚命奔跑。
隻要跑到禁地,隻要到了禁地……他就安全了……
他幾乎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狂奔,剛跑出村口,身前的三人便齊齊消失不見,嚴光耀來不及害怕,隻一個勁兒拔足狂奔,好不容易拐進了森林,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又回到了村長家中。
神龕上,胡三太奶的神像已經被打翻。
狂風刮過,大門關上。
嚴光耀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秒,還有些慶幸。
他沒有把卷軸帶回來。
就在眼前一黑的那一個瞬間,他把畫卷丟了出去。
總會有人找到它的。
陸言禮並不知道其他人的情況,想來不會比自己好到哪兒去。下一秒,他身側多出一個人。
是安星宇。
他同樣被帶到了這個地方。
“一起抓魚……嘻嘻嘻嘻嘻……快一點呀……”
安星宇錯愕不過一瞬,同樣和陸言禮一起坐下來,簡單處理好後,魚線甩入水中。
更加洶湧的浪濤湧起,幾乎要湧上橋麵。
兩人不由得擔心。
照這樣下去,再來一個人,底下屍體掀起的波浪便會將他們卷下去。
令他們不安的是,又過了半分鐘,麵上猶帶恐懼之色的謝子清同樣出現在橋上。
“怎麼辦?我們逃不出去了……”謝子清在看清楚周圍景色的一瞬間後就已經嚇得麵無人色,他握住手裡的釣竿,求助地看著另外兩人。
陸言禮手中的釣竿動了動。
有“魚”上鉤了。
他不知為什麼,並不感到慶幸,自心底湧出的某種強烈直覺令他並沒有將那條魚釣起,而是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兒,魚遊走了。
與此同時,他們三人都聽到了森林裡傳來的野獸嘶吼。
很難形容傳入耳中的吼聲,已經完全脫離了野獸的範圍。謝子清茫然地向聲音來源處望去,很快他就被陸言禮拽到一邊,後者沉下臉:“你先來,快!”
謝子清感激地看他一眼,沒多想,立刻蹲在安星宇身邊垂釣。
安星宇似乎明白了什麼。
過一會兒,他手中的魚竿同樣浮動。他輕輕往上拉,待那條魚浮上水麵後,他的瞳孔猛地一縮,手鬆開。
他的“魚”同樣遊走了。
森林裡,慢慢走出一隻足有兩人高的,半身白骨半身腐肉的狗。
之所以說是狗,是因為它還能勉強看出幾分狗的影子,它一點點從森林中走出,掉落了眼珠的黑洞洞眼眶直視向三人。
“怎麼辦?你釣上來沒?”謝子清嚇得魂不附體,急忙向安星宇詢問。
安星宇咬咬牙:“沒有。”
說話間,謝子清的釣竿動了動。
他大喜過望:“你們沒有的話,快點來幫我,我釣上來了!”說罷,他用力地往上拉。
安星宇伸手去幫他,陸言禮同樣如此。後者一接手,前兩人頓時輕鬆不少,三人齊齊一用力,一條慘白腫脹的人體從河中飛躍而出,落在橋麵。
謝子清還沒有察覺到不對,他喘著氣擦去額頭汗水,陸言禮從口袋裡取出一枚玉佩,放在屍體身邊。
那隻狗一點一點走近。
“哎?陸哥你乾嘛呢?”謝子清沒察覺到不對,打算繼續去河邊釣魚,“看來我今天手氣不錯,等一會兒你們幫我。不然我們麵對那隻狗遲早得完蛋。”
他說著,突然瞪大了眼睛。
眼前出現了謝子清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的一幕。
橋麵上的那一具屍體……竟然變成了兩具?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安星宇同樣瞪大了眼睛。
陸言禮沒打算解釋,很快,他又複刻出了第三具屍體。
直到現在,謝子清才察覺了不對勁。
“等一下,這幾個屍體。”他有些遲疑地問,聲音乾澀,“你們沒有覺得,它好像……它好像……”
那隻狗已經走到了近前,低下頭。
陸言禮用力一推,將其中一具複製體推出去,滾落在野獸噴射出腥臭灼熱的鼻息下。
它嗅了嗅,開始進食。
當它咬下第一口時,謝子清慘叫一聲,大腿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咬下,血液四濺。
他終於知道那具屍體為什麼看起來不對勁了。
因為,那就是他自己。
又一聲慘叫,身軀被咬下一半。
他徹底沒了聲息,再也叫不出來。
安星宇閉了閉眼睛,不忍多看,但那隻狗顯然不是吃一具屍體就能夠滿足的,他在咀嚼聲中問陸言禮:“現在我們怎麼辦?”
陸言禮說:“隻能先喂飽它,然後想辦法逃跑。”他轉頭看一眼安星宇,目光中有些後者看不懂的意味,他以為陸言禮要說什麼,然而對方還是什麼都沒說。
“要儘快。”
“好。”安星宇點頭。
他很想問陸言禮拿著的東西是什麼,但現在這種情況不是解釋的時候,隻好守在一邊,警惕地望向四周,然後,他將複製出的其他屍體稍微拖遠了些,儘量拖延時間。
陸言禮動作很快,估算著狗進食的時間,飛快複製出一具又一具屍體。
雙魚玉佩不知從何而來,它的特異功能形成緣由亦不明。但陸言禮試驗過,短時間內進行大量複製會暫時耗光它的部分能量,當能量耗儘後,需要放置一段時間才可使用。
水庫邊之前也死了幾人,安星宇順手將他們的屍體拖了過來,就在橋麵屍體好不容易達到三具時。陸言禮一拽安星宇,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向外飛奔而去。
村裡此時已是一片煉獄景象。
腥風肆虐,無數慘白紙紮小人蹦蹦跳跳玩耍,幾乎家家戶戶都傳來屬於人的慘叫哀嚎。
陸言禮看也沒看,隻拚命狂奔。令安星宇驚訝的是,他一邊跑還在一邊打電話,不知打給誰。
“你在和誰通話?”安星宇一腳踢開一個咬上他褲腿的紙紮人,額頭滲出汗珠。
陸言禮說:“林初。”
“什麼?!林初?”安星宇震驚。
“她沒死。”陸言禮隻解釋了這麼一句。
既在意料之中又令他不安的是,電話沒有接通。
又打了一次,依舊如此,不知是哪方的原因。他轉而撥給羅鶯。
“聽著,安星宇,那幅畫很重要。沒有那幅畫,我們可能永遠也沒有辦法擺脫詛咒。”陸言禮苦笑一聲,“我們得找到那幅畫,然後去禁地。”
安星宇雖然猜到了這個結果,但部分線索缺失使他無法完整推出整條邏輯線,他喃喃問:“為什麼?”
“你沒發現嗎?普通的村子裡,一般都會有一個大姓,彼此間都有血緣關係。但這個村不是這樣的,幾乎每家每戶,他們都沒有任何關係,姓氏不同,長相除了像狐狸外,也沒有任何共同點。”
陸言禮麵不改色繞過前方樹枝上落下的一截屬於人類的血淋淋的大腸,繼續說:“村裡沒有祠堂,沒有族譜,這幾天我問過了許多人家,他們都是外來人。”
“都是……和我們一樣的外來人。參加了祭祖後,他們就成為了上仙村的村民,就會承擔一部分詛咒。”
所以,沒有一個村民表示對外來者的排斥,他們熱情且好客,希望留下這幾個外來者。
可安星宇等人必須參加祭祖,祭祖後,他必然會承受詛咒。
至於詛咒的具體內容,他並不清楚。
“六十年一個輪回,我還沒有查清楚怎麼回事。現在唯一知道內情的村民估計都死光了。很難說不是故意的。”越是緊急時刻,陸言禮頭腦轉得越快,“六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不知村裡有沒有記載,但現在……還是先跑到禁地吧,查一查那些墓碑,說不定能發現什麼。”
墓碑雖然多,但他相信,以自己和安星宇還有林初的記憶力,可以很快查出些線索。
安星宇心裡誦讀著全知神的威名,連連點頭:“好!我們儘快逃出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麗麗正在屠殺村裡其他人,總之,他們很順利地逃到了村口。
羅鶯從遠處趕了過來。
她已經目睹了村裡的亂象,剛才陸言禮打出的電話有一記恰巧接通了,雖然不過幾秒就被掐斷,但結合外麵天氣的變化,已足夠讓她明白村裡發生了巨變。
“快!快出來!”羅鶯尖叫。
而陸言禮已經看到了落在村口外的畫卷。
“卷軸!”他大聲呼喊。
羅鶯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瞬間明白了卷軸似乎是什麼重要東西,立刻轉身撿起。
與此同時,一隻慘白的小手從陸言禮身後,穿過了他的胸膛。
驀地,陸言禮隻覺得心口一痛,低頭一看,他的胸前,被穿了一個不大的洞。
鮮血滴滴答答落下,陸言禮睜大了眼睛,再也邁不出去步子,他向前緩緩倒下。
身後,紅衣女孩靜靜站在原地,她的手上,握著一顆猶在跳動的紅色心臟,血液滴落。
安星宇已經跨出了村口,他下意識轉過身,呆呆地注視著眼前一幕。
陸言禮……死了?
這枚玉佩……
剛才,趁著羅鶯轉身的一刹那,陸言禮將雙魚玉佩拋給了他。
他用最後幾秒鐘,衝他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安星宇一向冷靜的大腦有些亂,他下意識握緊那枚玉佩,塞進口袋,沒有告訴羅鶯。
羅鶯拿起畫卷匆匆走來,目光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一掃,頓時凝在他小腿處。:,,.,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