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長寧好幾次想問聶傾寒,話都滾到喉頭了,又讓私心給按回去。心中有這麼一種僥幸:箱子上落了層灰,沒準聶傾寒都把這事兒給忘了。她一提,一擊命中提醒聶傾寒多愛方澄,反悔成親了怎麼辦?
就挺小心眼的。
“長寧。”聶傾寒叫付長寧,指節微屈,點了點自己的耳朵。
付長寧回神,麵上立即浮現擔憂,手指小心翼翼碰他耳朵,“怎麼了?耳朵怎麼了?在止戈殿受傷了?我去經醫殿請醫修。”
手腕被拉住,人動不了。反被拖到聶傾寒身側。
聶傾寒一手按著付長寧肩膀讓她坐著,另一手支著下巴淺笑看她。“你不是有話跟我說嗎?我等著呐。”
聶傾寒眸似千年沉冰,誰抓了一把薄的金箔紙揉碎了丟進去,這眸看起來就多了一分溫和。往後,聶傾寒隻允許付長寧抓。
要不說吧。這事兒擱心裡膈應得慌,她這幾天心神恍惚,吃肉都不對味。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聶傾寒反悔,她丟個大臉而已。
到時候夾著尾巴回禮樂殿躲幾年,待風頭過了,她還能出來走動。她臉皮厚比城牆,一兩句閒話應該是不打緊的。
付長寧心裡藏不住事兒,又被這溫和慣壞了。唯恐自己後悔,咬咬牙,竹筒倒豆子全說了,“是你讓我說的,不是我主動揭你傷疤。我在攢珠配金箱子裡看到‘執此一生’,是你為方澄準備的吧。你要是想解除婚約,現在還來得及。”
話說到最後帶著一絲鼻音,悶悶的。側過頭去,假裝自己無所謂不在意。
任憑聶傾寒怎麼叫、怎麼拉袖子都不回頭。
說來也怪,被退婚丟大臉咬咬牙就過去了,但在他麵前酸方澄、流露委屈是絕對不行的。絕不。
聶傾寒沉默一會兒,拉起付長寧,“跟我來。”
“嗯?乾什麼?”付長寧不明所以。
聶傾寒長驅直入走到攢珠配金箱前,掀開箱蓋,細小灰塵在陽光中靜靜漂浮。
指尖“倏地”跳起火苗。如玉指節一甩,火苗沾在衣物上驟然呈現燎原之勢。橘紅色的火苗瘋狂舔舐,鮮紅的鳳冠霞帔頓時化成黑灰。
“長寧,讓你不安,我很抱歉。我深愛方澄,但那過去了。我的未來隻能是你。”跳動的火苗映著聶傾寒堅定的側臉。這話說給付長寧聽,更是說給自己聽。
付長寧猛地沉下身子,蹲在地上。
臉上還掛著淚,卻用雙手捧臉,嘿嘿笑起來。一臉的滿足,熏得人樂淘淘。
嚇死她了。嚇得她腿軟,以為聶傾寒後悔了。
聶傾寒還以為她出了什麼事兒,身子比腦子更快,蹲下來與她平視。
付長寧那張狼狽卻帶笑的臉猝不及防撞進心中軟肉處。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的語氣軟得一塌糊塗,“傻笑什麼呢?”
付長寧看向箱子,頗為肉疼,“有點兒可惜。多美的‘執此一生’,就這麼被火燒了。我們用也不是不行。”
“你啊。”聶傾寒笑得縱容。不知道為什麼,他反而希望她彆這麼坦蕩。
大婚當天。
止戈殿一片紅海,熱鬨非凡。
修士劍光開道,所到之處,逐一切妖氛。
有頭有臉的修士都到齊了。
眾修士雖然看不上付長寧,但聶傾寒的麵子還是要給的。這位自打功體恢複以後,一改往日徐徐圖之的作風,行事之果決、手段之狠辣,碰上他令人苦不堪言。
不知道是今天這紅色衣服選得好,還是聶傾寒心情好,感覺他沒有那麼拒人於千裡之外。
一些知道聶傾寒和方澄過去的,參禮之餘,不免抱了些看熱鬨的心態。腦袋頻頻往出探找方澄。就算沒熱鬨可看,一覽‘珠璣仙子’方澄的風采也算不虛此行。
付長寧與方澄師出同門,都是禮樂殿弟子。付長寧乃禮樂殿殿主付岐之的女兒,卻沒繼承他那可怖到能使得‘禮崩樂壞’的修為天賦。說一句平平無奇都算是恭維了。
而後拜入門下的方澄卻頻頻展現出在禮樂方麵的絕佳天賦。十三歲時,口之所述、手之所指,皆可亂禮樂。‘珠璣仙子’的名號不脛而走。與少年天才聶傾寒有一段轟轟烈烈的過去。
付岐之隕落後,禮樂殿跟著沒落。最後一人付長寧也跑去照顧失魂落魄、功體儘廢的聶傾寒。至此,一方大殿淪為桌上談資。
付長寧著鳳冠霞帔,手中牽著紅綢緞,被聶傾寒領著走完每一道禮。這蓋頭不愧是錦繡樓出品,質量過分好了,隻能透過紅色蓋頭下那片窄小的視線看人。
挺廢眼睛的。
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