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祝說到痛處,不禁悲從中來。
抬袖掩麵啜泣起來。
“抱歉,不是有意戳到您的傷心處。”付長寧拿了手帕給廟祝,廟祝感激地瞅了她一眼。
楊深衣心情差極了。這種差主要來源於自己被迫向一個人低頭認錯,而這個人是誰,無關緊要。但廟祝就淒淒慘慘在眼前晃悠,付長寧還跟著幫腔,這就不斷提醒眾人自己方才的失態。
楊深衣陰陽怪氣兒,“槐樹、雞血拌墨最易滋生煞氣,廟祝用這些東西給娃娃仙做泥胎凡身,懷著什麼心思呢。還特地用紅綢蓋著下半身,不是掩人耳目是什麼?人頭皮球之事,你一定脫不了乾係。裝什麼裝。”
廟祝神情激動,指甲陷入手帕裡,猩紅著眼睛喊道,“我是一個母親,沒人比我更清楚失去孩子的痛苦。遭了人頭皮球之禍的人大多是孩子。將心比心,我怎麼忍心讓彆人淪落到跟我一樣的境地。”
聲音悲傷絕望,喊到最後幾近沙啞,狠狠地瞪著楊深衣,“槐樹□□,能支撐得起泥胎;雞血拌墨能使娃娃仙顏色鮮豔持久,這些東西工匠最清楚。你去方圓百裡問問,哪裡的廟中仙泥胎凡身不是這麼做的。”
似是情緒不穩,廟祝一口氣兒差點兒沒喘上來,腳步不穩身形晃蕩。
付長寧忙攙扶起她,“小心。”得到廟祝感激一點頭。
廟祝繼續道,“蓋紅綢更是滿口胡說。給娃娃仙漆紅灑金的張老頭突然染上人頭皮球的怪病,導致娃娃仙不能在女兒節前完工。我才給腿部以下蓋上紅綢。”
楊深衣哼道:“狡辯,我才不信你的。”轉而向宗離道,“宗離道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她一看就是扯謊的。你千萬彆信。”
宗離眉頭擰起。
付長寧一看就知道宗離拿不準主意,“我信廟祝。”
廟祝仰頭,感激地瞅著付長寧。
楊深衣翻了個白眼,“你信有什麼用?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得就算嗎,是不是,宗離道友。”
付長寧:“廟祝,你口中那位張老頭是不是胖、腹部有肉,嗜甜,家中有瘦弱老妻,兒子八年前變成人頭皮球?”想了想,“家住三條街後的元宵鋪子旁邊?”
廟祝點點頭,驚訝道,“是。你怎麼知道?”
“我見過他。他曾給娃娃仙漆紅灑金,頭開始脹大之後不願拖累老妻,便想趁自己還能動時把自己掛柳樹上去。”付長寧走到宗離麵前,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掌,上麵殘留了一些類似木屑的東西,“柳樹軟,槐樹硬。彆說娃娃仙的泥胎凡身,連麻繩裡麵摻的都是槐樹。”
宗離冷哼一聲,抬臂揮開付長寧。他身形很快,付長寧眨眼的功夫麵前便隻剩下拂過的衣袖。
“待我搜過她的記憶,才相信她與人頭皮球之事無關。”宗離足尖輕點越過付長寧,身形在空中綻放成花,五指結印叩向廟祝頭頂,同時口念“娃娃仙”。廟祝腦海中所有與娃娃仙有關的記憶全數灌入宗離腦海。
廟祝確實是清白的。宗離收了手,立即退後兩步,躬身行禮,“對不住,廟祝。”
不愧師承程一敘,有著一脈相成的巧取豪奪本性。
付長寧攙起尚在迷蒙的廟祝(搜記憶後遺症),“楊深衣,宗離道完歉,輪到你了。”
楊深衣一張臉紅了又白。一而再地被羞辱,傳出去她可以不用見人了。偏生除了付長寧,連宗離也在催促她,“愣著乾什麼,道歉。”
“對、不、起。”楊深衣幾乎是咬牙切齒,瞪了付長寧、宗離一眼,再也待不下去,轉身出了娃娃仙。
宗離對付長寧有幾分好奇,“地處五柳鎮,你知道這裡有多危險。為何一直信廟祝?”
“她眼裡很乾淨,不像你”付長寧視線掃過宗離,抬步離開女兒廟,“晦氣!”。雖然她沒明說,但宗離能感覺到她的蔑視。
廟祝眼裡是否乾淨?什麼才算是乾淨?宗離至此才真正注意到付長寧。
女兒節前一天的正午時分是給娃娃仙燃向叩拜的日子,標誌著為期兩日的女兒節正式開始。
或許是開始過節了,廟前的糖葫蘆向路人發放,價格是雙倍。
付長寧左閃右避,懷裡還是被塞了一支,“我濟了貧又買了香,荷包裡比臉還乾淨。買不起您這糖葫蘆。”
舉著糖葫蘆欲還回去,卻見滿地都是人擠人、眼前眾多糖葫蘆樹跟安了腳似的前後左右動。根本找不到誰塞來的。
行吧。現在是三根糖葫蘆躺在包袱裡長毛。走你。
付長寧又逛了一會兒,吃喝玩樂一個沒落下。華燈初上時才回到客棧。
掌櫃立在前台,呆愣著看向二樓。神色中有著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