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太肥了,使儘吃奶的勁兒也不過飛到修士頭頂上方兩寸位置,然後沿直線飛走。
修士掂了一下,他還挺重。側過頭對付長寧說,“我要走了,你記得跟上。”
像囑咐容易亂跑的小孩子一樣。
付長寧愣了一下,點頭,“好。”
很她就知道修士為什麼這麼說。
修士背著小斷指在前麵走,付長寧一開始還跟得上,很快她就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付長寧不得不拔腿去追,道路兩旁的景象逐漸模糊、然後快速後退。
她追不上修士。
修士到了木屋,安置好小斷指。朝身後一瞥,沒見付長寧身影。
煙杆子送到嘴裡,唇舌間開始吞雲吐霧,修士抱肘倚著欄杆歎氣,“明明都叮囑她要跟上了,跑哪兒去了?”
木門“咣”地一聲推開,付長寧雙手扶著膝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借著眨眼的工夫,閉合了混沌左眼。
“來了來了,這就來了。”付長寧看見屋裡堆積的紅紙和剪到一半的窗花。
“訝,你跟得上?!”修士眸中閃過一絲欣喜,放下煙杆子。
“運氣而已。前輩,雞翅木雕花窗花可是出自您手?”
“你說這些?”煙杆子指了指紅紙,修士道,“我打發時間隨手做的玩意兒,怎麼了?”
小斷指躺在側屋,付長寧與修士促膝長談。
“我做窗花,隻是想給有緣人一個夢中圓滿的契機。我一片好心怎麼是這個壞果,我不信。”修士皺起眉頭,眉眼間帶著失落。
付長寧說了山桃鎮、城鎮的諸多亂象,修士麵色越來越差,終於接受事實。
一揮煙杆子,煙頭處亮起橘紅色的點。木屋裡、無邊崖之上的窗花身上同時浮現出無數橘紅色亮點,然後一點點擴大、剩下灰色的餘燼。
“你看這樣處理如何?”修士把煙杆子塞回殷紅薄唇裡。
付長寧讚歎又欣喜,“多謝前輩。”
修士吐出一口霧氣,“彆急著謝。這些我能處理,城裡漫天聚集的我無能為力。”
“即便是施術者本人,也沒辦法嗎?”
“陽火一燒,斬斷了我與它的聯係。我號令不了呀。”修士沒骨頭一樣癱在座椅裡,漆黑的長發靈蛇一樣從肩頭纏到手腕上。眼珠子一轉,盯著付長寧道,“但你也許可以。”
“怎麼說?”
“你眼眶裡那顆是混沌左眼嗎?混沌左眼不止能看穿規則,更能煉化規則。”修長手指點了點眼珠子,有些稀罕它,想上手去摸,又覺得有些失禮、不妥,便作罷了。“我能以施術者身份幫你聚集漫天窗花,但煉化得靠你來。煉化難度不小,若是失敗,你反而會成為窗花的新容器。”
修士屈起肘部,單手撐臉,似笑非笑地瞧著付長寧,“要做嗎?”
付長寧心不甘情不願道,“......做吧。”
修士煙杆子在空中劃了一個繁瑣的符咒,符咒會將天地間的窗花都聚集在付長寧周圍。修士揭下符咒,交給付長寧。
可能是神經不再繃緊,付長寧聞著煙味兒腹中就起了反應,有些想作嘔。
“你不喜歡這個味道?”修士乾脆利落掐了煙,“我也不喜歡,太衝鼻了。每次入口,都感覺自己的天靈蓋要被掀開了。”
“那你還抽?”
“你不覺得抽煙姿勢很帥氣嗎?穩重可靠的男人都抽煙,我正努力向那方麵靠攏。”修士舔了舔嘴唇,沒個什麼東西含著,嘴巴裡有點兒寂寞啊。
付長寧從荷包裡掏出一袋瓜子,“吃瓜子不?我炒瓜子很有一手。聽說嗑瓜子能戒煙。”
修士眼睛發亮,雙手接過,一顆接一顆嗑了起來,“我喜歡這個。我跟你說,我以前嗑瓜子都是按斤起步。被關到這裡以後就沒再嗑過了。”
“下次再來拜訪時,我給你背一麻袋。”
“你沒哄我?!”修士麵帶驚喜,“下次我安排金金去接你。”
金金?
付長寧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隻金羽翠環鳥。
“原來它能變大然後帶我飛躍鏡壁,真是鳥不可貌相。”付長寧恭維了幾句。
“並不能。”修士搖了搖頭,“鏡壁之上之所以被做成囚籠,就是因為修士攀爬會融掉靈力、普通人上不來。有捷徑可以走的話還叫什麼囚籠。”
“那你派它來做什麼?”
“陪你解悶呀。”修士嘻嘻笑道,“它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幾十年,怪煩人的。它出去接你,我也得幾分清淨。”
“行,那就這麼說好了。到時候沒看見它在鏡壁之下迎我,我是不會上來的。”付長寧估摸著時間,小斷指快醒了,“這裡有吃的嗎?我好友上輩子餓死鬼投胎,現在估計已經餓得前胸貼。”
“好友?你是說側房裡躺的那個斷了手指的?”修士愣了一下,叼起煙杆子送到嘴裡吸了一口,煙霧模糊了五官神色,“在他之前,沒有一個普通人到過這裡。我也拿不準他什麼時候醒。”
“那我去看看他。”
“我陪你一起去。”修士撐著膝蓋站起來。
“這怎麼好勞煩你。”
“可你知道他睡哪個屋嗎?”
“......不知道。”
“走吧。”修士拉好寬大的外袍,在前方引路。
修士麵容妖冶,說話做事卻有一種少年氣的感覺,情緒直白外露,像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混合得天衣無縫。
想來是很小的年紀便被關到無邊崖囚禁,又囚禁了太久,才會有這麼一個氣質獨特的世外高人。
“你被關在這裡多少年了?”付長寧觀察修士神色,一有不對就立即換話題。
修士思索了一下,“我十三歲時被送到無邊崖,到今天差不多有一百四十多年了。除了關我進來的人,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活人。”
補了一句,“斷指的不算,他半死不活了。”
付長寧倒抽一口涼氣,暗自咂舌這高到恐怖的天賦,“沒人教的情況下你都能做出鬼斧神工的窗花,要是接受正統的教導,如今天下得跟你姓。”
“喂,彆欺負我沒見過世麵就哄騙我。我進來之前,至少有兩個人天賦在我之上。”修士道,“一個叫程一敘,另一個嘛......換個話題吧,一提起他的名字我就汗毛豎立。”
“讓我開一開眼界,另一個人是誰!”付長寧有些好奇。
“我告訴你,你下次就不來看我了。人啊,隻惦記得不到的東西。”修士哼了哼。
付長寧說,“彆這麼說,我隻是想幫你確認一下那人是不是還活著。畢竟一百多年了,他發生點兒什麼意外喪了性命,再正常不過。”
什麼樣的滔天“意外”才有資格奈何得了那個人。“免了,等我出去後會自親去確認。”
“喲,還想著出去呢?世上記著你的人都沒幾個。”
“我爹、娘還有大哥一定記得我,我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無邊崖去和他們團聚的。”溝通夢境與現實、讓人夢想成真的雞翅木繞花窗花也是基於此才被創出來的。
走著一會兒,付長寧聞到了一股腥氣兒。是從長廊外飄過來的。
突如其來有些心神不定。
長廊外,荒地間。
小斷指用石塊搭了一個簡易的烤架,正背對著付長寧取火。他沒帶火折子,但方才天上的窗花在同一時間燃燒起來,簡直是天降火苗。
右腳踩著一隻一臂長的鳥,放完了血,塗了一層薄鹽。金色羽毛散落滿地,仔細看,上頭還有翠綠的環狀花紋。
修士一頓,聲音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你做了什麼!”
一劍彙合浩瀚靈力、又夾雜著怒氣恨意破空掀地直直地朝小斷指打去。
小斷指扭頭,付長寧閃身而至眼前,手掌聚靈打偏了修士的劍意。
劍意擦過付長寧的臉將身後的石山一瞬間夷為平地。
“前輩,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讓他說完話,再打殺也不遲。”付長寧胳膊在衣袖中軟軟地垂下去,從手掌到臂骨,全碎了。
小斷指抓緊鳥,提防地瞅著修士和付長寧,“我的飯,才不會讓給你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