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鬨翻了後,王老六等著老支書醒了來找後賬——要是他,被打了肯定要好好利用一番,讓人抬著自己過來,鬨騰著要是不放水就不走。
這樣是沒臉,但比沒收成強。
不過他也想好了對策:裝病,反正這兩天他真被氣壞了。
何晴晴說了覺得是有人挑唆的話後,這幾天幾位公安特彆勤勉,一大早來,夜裡擦黑才走,都在查這事兒。
其實王老六也知道,這恐怕是林書記的意思,畢竟他們幾個村不放水,林書記很惱火,如今逮著機會,還不敲山震虎?
公安在,村子裡就沒安生的時候。
一會兒王鐵蛋的瞎眼媽堵著門哭訴兒子被帶走了,一會兒是被問到的幾個人,跑到這裡來嘰嘰歪歪,說是害怕。
王老六要不是沒辦法,真想都轟出去。
他原本是裝病的,這幾天被鬨騰的心突突的,就有點真病了,連老伴都說他:“人家何國利和楊二寶都不放,誰也沒你這麼窩囊!把人真得罪了,裝病還弄得真病了。你天天在那兒東算計西算計的,沒瞧見落好!”
王老六差點氣死。
就這關頭,楊二寶卻來了。
老伴直接把碗一放出去了,王老六臉上掛不住,罵了句才問:“你怎麼來了?”
楊二寶帶來個大消息:“小李村有抽水泵的事兒你知道嗎?”
王老六一下子愣那兒了。
楊二寶一看就明白了:“你還不知道?何晴晴居然做出來一台抽水泵,已經用上了,聽說老厲害呢,一畝地一個半小時就能澆透!”
王老六眼睛眨了眨,不敢置信:“怎麼可能?何晴晴初中畢業吧,能有這本事?”
“怎麼沒有?我侄媳婦不是小李村的嗎?回去遠遠看見了。哎呀,這下可好了,原本我就不同意壘土壩,小李村沒水難過啊。這下總算放心了。你說是吧?”
王老六可不這麼想。
梁子已經結下了!怎麼可能希望小李村好?
這丫頭本來就厲害——她幾句話就把小李村的村民凝聚在身邊了,現在又能做抽水泵,那不是又有號召力又有技術嗎?小李村還能差了?
到時候小王村還能有好?
王老六心裡抓心撓肝的,也沒好氣:“有水泵怎麼了?咱們也不缺水!”
“真不缺嗎?”楊二寶說,“這幾天柳河村放水時間越來越少了,我瞧著水流也越來越細,我讓人往上遊看了看,水小了不少,這天熱的跟伏天似的,萬一小清河斷流了,咱們那點水管什麼用?”
一聽這個,王老六一下子坐起來,心虛地說:“不能,小清河沒斷流過!五十年前那場旱災都沒斷流。”
“這哪裡有準!”楊二寶說,“要不,咱們去小李村問問,能不能給咱們也按個水泵?”
如果是彆家,王老六真願意,柳河村放水少了,到了他這裡就不剩點啥了,村裡人早就急了,他能不往上遊看嗎?能不知道嚴峻?
可那是小李村,他哪裡願意舍下臉:“純粹沒事乾閒的,土壩裡有水呢,我不去。”
等著楊二寶一走,王老六就爬了起來,他想了想,就找了自家外甥帶著媳婦回去探探消息。
他才不信,何晴晴有這本事!能耐死她!
可他又心裡沒底,想了想,披上衣服就去了柳河村。
何國利這會兒正喝茶呢,聽到這話手裡的小茶壺直接摔地上,啪嗒碎成了兩半,他也顧不上心疼,直接罵了句:“放屁!她怎麼可能有這個本事。她就是個初中生,初中學什麼你不知道嗎?我哥哥大學學的這個專業,去廠裡還老老實實跟著師父後麵學了三年呢。她怎麼可能?”
王老六一看就知道,何國利也不知道何晴晴這能耐。
他本來自己還難受呢,瞧著何國利跟讓人紮了屁股似的,好受點了,等著何國利跳腳完了,他才說:“現在怎麼辦?!你不瞧瞧去?”
何國利哼了一聲,不屑道:“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個粗製濫造的玩意,還不知道能用幾天呢!不用擔心!”
一台泵安裝好,整個小李村都沸騰起來,何熙自然更忙碌了。
老支書盯著她要求儘快落實剩下三口泵,何熙於是和李仲國又跑了一趟老七那裡。
老七是個實誠人,何熙付了兩塊錢定金,他愣是焊接了七八套儲水箱。
堆得那個小房間滿滿當當。
李仲國第一反應就是:“怎麼這麼多水箱?”
老七眯著三角眼,一副奸詐的模樣說:“我聽說今年旱的厲害,一台肯定不夠,就沒舍得花那十塊錢,這兩天從同事和收廢品的那裡收了幾塊鐵板,就焊出來了。不過我就焊了儲水箱,扇葉什麼的沒有尺寸我就沒動。”
何熙不由給老七豎了個大拇指:“七哥你真是太厲害了。”
老七被誇得不好意思:“沒有沒有!”
何熙卻是那種誇人也在明處的人:“怎麼不厲害?首先這技術就好,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有兩點:一是敢投資,你看我們給你的錢,很多人都拿到就是存起來了,但是你直接買了這麼多鐵板,還提前做了這麼多工作,幫我們節省了時間。二是你做的活質量始終如一。有人技術好,但是沒人監督時間長了就懈怠了,你看你這活,個頂個漂亮。七哥,你這麼做下去,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何熙說的真誠,老七原本是就聽聽,可越往後眼睛越亮,到了最後,整個人都激動了。
他是個老實人也不會說好聽的話,隻覺得有人能夠這麼看重自己,理解自己,這是從沒有過的感覺,他不停地說:“謝謝,謝謝!”
看何熙就當自己人了。
不用何熙說,他就主動提了電機和發動機的事兒:“我找到了,不過不多,就六台。”
六台已經不少了,何熙立刻問:“在哪裡?什麼價?“
七哥說:“三台是廠裡的,維修廠這些年也有不少報廢的拖拉機之類的,其實這些東西都當廢鐵廢銅賣了,我扒拉扒拉,大概有三台還好點,我給你指個人,你讓他幫忙,能修好。”
李仲國立刻問:“為什麼他不修呢!”
七哥就歎了口氣:“不是不修,沒資格。這人叫倪亞明,他工傷少了條胳膊,少了條腿,辦了病退,已經不在廠裡上班了。要是原先老廠長,愛惜公物,怎麼也得把他請來修理修理,現在這位,買了廢品他踹腰包,他才不管呢。”
“另外還有三套,在廢品收購站,也是我們廠賣出去的,我當時瞧著東西好,讓留一留,這個已經轉一手了,得貴點。”
老七乾活利落細致,帶著何熙和李仲國跑了一趟。廠子裡因為他是搬運組的,倒是跟倉庫熟悉的很,這些廢品賣給誰不是賣呢,就說好了一套八十塊,全給了何熙。
倒是廢品收購站貴些,按著銅絲價錢賣的,一斤1塊錢,一套足足120塊。
不過即便這樣,何熙也拿下了——這其中四台都是小李村付的錢,老村長做主,每台泵按著一百六十塊付款,剩下的都是何熙的利潤。
等著付完錢,老七就帶著何熙李仲國去找了倪亞明。
“病退是有規定的,如果滿五十歲病退按著正常退休工資發放,不滿的話,工齡十五到二十年隻能發70%。”老七邊走邊解釋,“老倪工齡隻有18年,本來退休工資就不高,再打個七折,一個月隻能拿到二十塊。他一個兒子一個閨女,老婆也不是正式工,困難得不得了。”
“所以,老倪就擺了個攤子修自行車。”他指了指路口,“那不,在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