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她拿著那些錢在國外裝聾作啞地過日子,她做不到。
她還是有良心的。
坐在便利店門口的椅子上,舒梨將煙點上,不合口味的尼古丁味道讓她嘴巴發苦。
她買了包便宜的煙,不是她平時抽的。
她平時抽的,現在已經買不起。
夜空有幾點星光閃爍。
舒梨望著夜空,欣賞起星星。
算是苦中作樂。
從警察局出來就已經是淩晨,沒幾個小時,天邊便出現一抹魚肚白。
夜色褪去,天青彌漫。
沉睡中的城市慢慢蘇醒過來。
舒梨坐了半夜,看著天已經亮了,對麵馬路的車流漸漸多起來,終於有了些倦意。
她伸手摸到桌上的煙殼,才發現裡麵已經空了。
倒成了老煙槍了。
舒梨覺得渴,礦泉水已經喝完,她想再去買一瓶。
現在也就隻買得起水了,可能很快,她連水也買不起。
這麼久就隻吃了一個麵包,加上一夜沒睡,舒梨從椅子上起身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暈眩。
身旁恰好經過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適時將她扶住。
“姐姐你沒事吧?”
聲音很甜。
舒梨想說“謝謝”,卻發現自己嗓子已經啞了。
都怪煙抽的太多。
她衝女孩微微笑了笑,禮貌搖頭。
女孩鬆開她,就往便利店跑,看起來是趕時間買東西。
可舒梨卻站在那,望著她的背影,一陣恍惚。
她看到女孩耳朵裡戴著助聽器。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現在應該也有這麼大了吧,應該是讀高中的年紀了。
舒梨暗暗嘲笑自己現在還有心思去關心這個,那根本是與她無關的事。
女孩已經從便利店買好東西跑出來,看起來是真的趕時間,急匆匆就往馬路對麵停著的黑色車跑去。
舒梨沒有再看,走進了便利店。
停在馬路邊的黑色卡宴,車門被打開,沛沛坐到副駕駛,把自己買的麵包和牛奶遞給邊寂。
“在忙也要記得吃早餐,這個給你,要記得吃掉。”
單手握著方向盤的邊寂,好似沒聽到。
藏在鏡片後的雙眸,幽深如海底的暗礁。
“哥?”
沛沛有些奇怪,喊了他一聲。
邊寂這才稍稍回神,淡聲問:“中途下車就為了給我買早餐?”
“對呀,你工作那麼忙,三餐不規律,等我去了學校沒人再盯著你吃飯,你肯定又是有一頓沒一頓。”
沛沛念叨著,把購物袋放在了中央扶手上,再抬頭嚴肅提醒:“記得,一定要吃。”
“知道了。”
邊寂仍是淡淡的語氣,似是不經意轉頭一樣,馬路對麵的那個人影已經不見了。
桌椅旁邊的行李箱倒是還在。
邊寂發動車子,送沛沛去隔了一條馬路的江市一中,沛沛現在17歲,讀高一。
幾年前戴上助聽器後,她開始學習說話,漸漸可以跟彆人用語言正常交流。
大部分的時間花在了這上麵,所以她比同齡人晚讀了一年。
一中是重點高中,住宿學校,一個月放假一次。
剛放完國慶,沛沛回校有很多行李,邊寂要送她進學校,但是她不讓。
校門口碰上同班同學,幾個人各自分拿一點,就相互交談著一起入校。
初秋的日光開始傾瀉,邊寂看著穿著校服、與同學交談甚歡的沛沛,輕抿唇角。
重新坐回到車裡,梁夏的電話就進了來。
梁夏的聲音透過車內藍牙傳到邊寂耳朵裡。
“邊總,舒氏控股協議已經收到,是現在傳給你,還是等你回公司?”
邊寂抬手輕扶金邊眼鏡,深不見底的眼目視前方,不知在看什麼。
而後他說:“等我回公司。”
大四那年,邊寂沒有選擇去舒氏,進了一家投行實習。
後來跳槽,進了華倫總部,跟著原來的分析師做了一年,最後接了他的班。
當年舒連漪有一句話確實沒說錯——
“不用幾年,國內整個金融行業都會知曉你的名字。”
事實確實如此。
但是當年的舒連漪大概想不到,等整個金融行業都知道邊寂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卻會落到鋃鐺入獄的地步。
“邊總,聽說昨晚警方找到了舒氏舒總的女兒,審訊了一夜放了。”
梁夏對這方麵有些八卦,他說著,“一直沒聽說她還有個女兒,據說一直在國外,警方本來已經打算跨國追捕。”
一直沒聽到邊寂出聲,梁夏恍然自己好像說得太多,趕緊改口,彙報今日的會議安排,然後就斷了電話。
邊寂本該到時間回公司,但卻在車裡坐了很久。
隨後他將車調頭,開往起先沛沛下車買東西的便利店。
·
舒梨在便利店門口喝完整整一瓶礦泉水,饑餓感被抵消了一些。
可抬頭望著這清晨的日光,她覺得刺眼,又有了暈眩的感覺。
舒梨緩緩神,拉起行李箱的推杆,預備離開這。
轉身的那瞬,隨著刺眼日光而來的,是背著光的虛幻而又模糊的身影。
他像是朝她而來,西服修挺熨貼,金絲邊的眼鏡架在高挺鼻梁上,一絲不苟,滿身疏離。
距離一點一點拉近,舒梨終於看清他的臉。
舊日碎片拚湊,他的眉眼仍然冷寂,高高在上睥睨世人。
最後他從她身邊經過,進了她身後的便利店,沒落下一個眼神。
陌生又凜冽。
短短幾秒,舒梨的心神似乎被抽走大半,已經離她很遠的記憶忽然如山崩海嘯般湧來。
那一年夏天的潮熱、濕灼、喘息,在腦海中拚命翻湧。
這是她連做夢都不願夢見的人。
舒梨陷入難以抽離的恍惚,眼前景象在扭曲,虛虛晃晃。
幾個學生奔跑著進便利店買東西,相互還打鬨著,其中一個沒看路,不小心撞上了舒梨。
舒梨就這樣摔在地上,手掌心和水泥地麵摩擦,疼痛感襲上心頭。
幾日的堅強終於在這刻崩塌。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很落魄,很可笑。
尤其是當剛才那個男人重新出現在她眼前、朝她伸手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得到了這世上最讓她不想要的憐憫。
可那個男人仍定眸看著她,沒有收回他的手,他那雙清冽的眉眼,一如當年。,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