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時剛至,那簷下亮了一宿的燈籠就被早起的奴仆給撲滅,一切尚在寂靜之中,卻隻聽得壽安堂內,傳來一陣陣淒厲的叫喊聲,有下人多個心眼側耳聽了一道,像是在喊老夫人什麼出事了雲雲。
“你是說表姑娘她服毒了?”容渢正坐在妝奩前,對鏡梳妝。
雲宵衝著屋子裡的丫鬟揮了揮手,見她們都退了出去,才道:“說是心中愧疚至極,無顏再見老夫人,便服毒想求一了百了。現今老夫人正請了大夫為她診治。”
容渢聞言,將手中玉白的象牙梳輕輕扣在妝奩台子上,波瀾不驚道:“一了百了就該死個乾淨才是,弄出這麼大的陣仗,擺明就是另有圖謀,也真是難為她想出這麼個陰損的法子。”
雲宵抬眼瞧著容渢,問道:“姑娘,那咱們?”
容渢微微一笑,施施然站起身子,“既然她費了怎麼大的心思搭個戲台子在祖母麵前唱苦肉計,我這個做妹妹又能不去捧場。”
此時壽安堂西側房。
趙繁被大夫催吐了一道,將吃下去的毒藥給吐了十之七八,剩下的兩三分餘毒隻能靠著吃藥才能解個乾淨。
她呼吸微弱,一張臉全無血色,又青又白,兩眼泛著淚光道:“外祖母,你就讓繁兒去了吧。繁兒做下這等荒唐的事,已經無顏苟活於世上……隻是您悉心教養我這些年,繁兒不曾報答,反而叫你因我蒙羞……我、我真的……”說著又嗚嗚哭了起來。
容老夫人怒拍了下圓桌,高聲道:“你豈止是荒唐!你這是不拿自己性命當會兒事,若不是今日你身邊的貼身丫鬟發現的早,你現在哪兒還有命在這兒說話。”
說著又看了看趙繁,眼中帶著幾分沉痛:“你雙親早逝,兄長又不得力,我便把你接到侯府養了多年,捫心自問你一日吃穿用度哪點比府上姑娘差,我又如何虧待與你,平日裡你那些小心思,我也隻當是你們姐妹之間的玩鬨。可你到底不應該動了這等算計的念頭。”
趙繁一聽這話,哭得更厲害了,她強支起身子,對著容老夫人磕頭道:“外祖母,繁兒已經知錯了,不該枉費你對我的諄諄教誨……”
“可如今覆水難收,繁兒自知出身不比府上姑娘尊貴,可到底也知曉‘廉恥’二字,如今要被趕了出去,與其受那些汙言穢語……繁兒還不如一死百了……全了你對我的教養之恩……”趙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噎得隱隱哭暈的跡象。
容老夫人緩緩地勻了口氣,昨日心中積壓的火氣也在趙繁一道又一道的認錯中疏解了不少,安慰:“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做子女的到底要多愛惜自己。你若真相求外祖母原諒,就好好把身子養好,日後出嫁了,孝敬公婆,體恤夫君,便是最好了的。”
趙繁猛地一抬頭,一瞬又收了眼底神色,低下眸子流淚:“我知外祖母心疼繁兒……可終究還是我自己不爭氣做錯了事情。我早早便離了爹娘,幸他們憐愛為我定下親事。可,可如今我那還有臉麵嫁著過去,平白辱了人家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