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留椿齋靜默片刻,一道道灼熱的視線落在容漣身上,帶著三分探究和七分詫異,容漣因著一連受挫,臉色虛浮著青白,點著的紅色腮紅越發不相稱了。
“五妹妹這兩日怕是歇息得不怎麼好,以前粉黛未施傾人城,現在臉上倒是蓋了不少脂粉。”容渢緩緩開口,打破這一刻的寂靜,卻是意味深長。
容漣臉頰僵硬得抽了抽,和順低下頭:“四姐姐說笑了。”
容渢有些疲乏地閉了閉眼,單手支著額頭在圓桌上,悠悠道:“五妹妹才在說笑,五妹妹說弄壞二姐姐鳳冠之事是六妹妹做的,她既然陷害於你,讓你替她擔下責罰,想必是害怕至極,不然怎麼連向祖母坦白都不敢。”
頓了頓,眉眼微動,墨玉似的眸子含著煙波秋水,刺骨寒涼的眼底倒映著容漣的身影,奇怪道:“時過境遷,六妹妹自然想知曉這件事的人都淡忘,最好再也不要提起,指不定自己就會被揭發出來,可她為何偏偏要向當初為她擔下責罰的五妹妹坦白呢?”
“祖母,孫女實在愚鈍。”容渢淺淺歎了一口氣。
容漣恍若墜入冰窖,麵上青白之色越顯,一雙美眸幾欲瞪出眼眶,差點冷笑出聲。
好啊!容涵那個賤丫頭真是一番好心思,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
她握了握手心全是粘膩的冷汗:“四姐姐慧眼如炬,聰明能乾,又怎麼會愚鈍。”
她陰鷙地掃了容渢一眼,柔柔開口:“愚鈍的是我!不然怎麼會蠢到如此跳入你和六妹妹設下的局裡,任你們宰割。”
眼眶蓄起一汪淚水,對著容老夫人叫道:“侯府的人都知曉四姐姐和六妹妹走得最近,孫女做了錯事,甘願受罰,可同為一府姐妹,我不求雪中送炭,可四姐姐怎麼能忍心雪上加霜,想要將我逼上絕路……”
滿腹傷心委屈全哽咽在喉間,化作一聲又一聲的啜泣。
容渢眼底陰翳片刻:“……五妹妹倒不如先問問自己,我為何隻與六妹妹走的近。”
容老夫人一言不發,隻是眼裡的神色越加複雜,心裡一陣荒涼,又似烈火灼燒一般的憤怒。
戚氏忙不迭跪下,沉聲道:“老夫人!六姑娘是我生的,她是什麼性子婢妾最清楚不過,她怎麼會去算計自己嫡姐,即便五姑娘有時,有時……為難與她,可婢妾也時常囑咐她,幼妹要尊敬姐姐,莫要引起姐妹不和,她是麵團一樣的性子……”
戚姨奶奶忍不住輕輕哭了起來:“是婢妾無用,沒有教好六姑娘,還牽累了四姑娘……”
“戚姨奶奶是六妹妹生母自然是要幫著她,可憐我到如今孤立無援,連替我說句公道話的人都沒有。”容渢嚶嚶哭泣。
容渢見縫插針,不假思索道:“五妹妹這是在說祖母處事不公正?讓你受了委屈?”
容漣一怔:“四姐姐說這話太過偏頗,祖母明察秋毫,可也架不住有小人從旁構陷我。”
雲宵跪下,磕了一個頭道:“老夫人請聽婢子一言。”
容老夫人點頭。
雲宵:“今日六姑娘來卷舒閣是為了之前府上流言中傷我們姑娘而心生疏遠前來道歉的,六姑娘性子純真因著身份有些怕事,我們姑娘心疼六姑娘從小小心翼翼討老夫人和侯爺喜歡,為了不傷姐妹和氣才給了那金鑲玉的瓔珞讓她心思放寬一些,又怎麼料到六姑娘出了卷舒閣轉頭就遇上五姑娘。”
容漣霍然直起身子,陰冷道:“閉嘴,你幫著你主子自然也是要來害我!”
“好了!”容老夫人冷喝道。
“你一言,她一語,都覺得自己有理,吵得我腦袋疼!”
眾人咽下話頭,低頭聽容老夫人訓斥。
容老夫人問:“侯府的姑娘從小便是嬌養的,你說你失手輕輕推了涵兒,我信。”
容漣緊繃的神經稍稍鬆緩,感激道:“多謝祖母。”
可不過一瞬,容漣好不容易落回去的心臟又天道了嗓子眼,麵如金紙。
“可是涵兒想來乖順,對你亦是百般謙讓,從來不曾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動過一絲氣,她一個閨閣女子哪裡會有這種狠心殺伐,拿自己的臉,拿自己的以後來賭,倒是你實在讓我寒心不已。”
容漣委頓在地,語氣森森:“祖母!孫女冤枉!是四姐姐和六妹妹聯合起來陷害我,是她們!祖母為何不信我!”
她轉去拉扯容渢,因著憤怒和怨恨激得她身子迸發出好大一股力氣,容渢撐著額頭的手一歪重重地打在圓桌上,受傷的食指又再次刺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