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七芒星 木瓜黃 8690 字 8個月前

陸延上樓沒多久,門被人敲得哐哐響。

“延哥,延哥你在家嗎!”

“哥!”

“哥你理理我!”

他正在換衣服,手搭在皮帶上,牛仔褲拉鏈解到一半,又拉了回去:“張小輝你什麼事。”

門外還要繼續敲的男孩子見門開了,手沒來得及收。

男孩子年紀挺小,不過十七八歲,腳上蹬的是一雙壞了的人字拖,儘管脫了膠、依然被他穿得收放自如,他撓撓頭,把手裡頭疊成豆腐塊一樣的東西遞過去:“是這樣,今天樓裡開了個會,這是張大媽從醫院裡托人帶回來的,老人家一點心意。開會的時候你不在,明天拆除公司可能還得來一趟……我去,你這個發型!”

他說著比個大拇指:“賊酷。”

張小輝話沒說錯,雖然這發型確實非人類,那衝天掃帚擱誰頭上都能醜出新境界。但陸延就不是一般人。

他還記得他兩年前剛搬進這棟樓裡的時候,那會兒正好快到中秋,就準備了幾盒月餅送鄰居,從一樓挨家挨戶送到頂樓,敲開602的門,見到陸延第一眼都有點傻了:長發,眉釘,一排的耳環,身上有種極其另類又夾著反叛的尖銳感。

然後長發男人眯起眼睛看他,嘴裡吐出一口煙:“新來的?”

這口煙吹得他忘了自己是來乾什麼的。

現在那個男人的長發已經變成了顏色靚麗的衝天掃帚頭。

張小輝又說:“延哥,你是不是在玩快手?”

陸延額角‘突’地跳了一下。

張小輝深知大家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於是鼓勵道:“最近葬愛家族挺流行的。你又有才藝又有顏值、肯定能脫穎而出,稱霸快手指日可待。”

“小輝,”陸延看了他一會兒,衝他勾勾手,“你過來一下。”

張小輝隱約覺得危險:“我、額,我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

“你有沒有腦子,”陸延指節曲起,在張小輝腦門上彈了一下,不輕不重,“老子這氣質能是玩快手的?”

張小輝捂頭:“不不不不能,我錯了延哥。”

陸延作勢又要彈,等張小輝閉上眼,這才張開手,輕飄飄地搭在他肩膀上:“行了,謝謝你跑一趟,明天我基本都在,他們是要敢來——”

張小輝猜陸延下半句要說什麼,腦子裡過了八句話,結果還是沒猜著。

陸延說:“……我就乾他們。”

這棟樓鄰裡關係奇特,大家都是提前預付了下一年房租的租客,結果突然說小區被某家大公司買下要改成工廠,房東卻一聲不吭拿著房租和賠償金跑了。

本來隻是房租的事兒,但那家大公司派過來談事的人態度奇差,沒說兩句話就動手,把住一樓的張大媽推在地上推進了醫院。

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要想比誰更難搞,這群常年住在低廉出租房裡的人還從來沒輸過。

本來定在晚上的演出推到了明天,陸延回來放個吉他包就出發去酒吧的計劃被打亂。他躺在床上打算睡覺,為了不碰到那個發型還得跟床板保持距離,就這樣憋屈地睡了一晚。

次日清晨。

跟其他地方不同,七區拆除之後附近已經沒有餐館,即使是早上,擺攤賣早餐的流動攤位也不來這兒發展業務。整個七區瞅著跟無人區似的。

陸延睡得早醒得也早,不到六點就起來泡泡麵,往水壺裡加上水,等水燒開的間隙背靠灶台,忽然想到某段旋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在瓷磚上敲著。

另一隻手推開身側的窗戶。

雖然這片環境不好,尤其是他們這個小區。但從他現在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太陽從地平線升起,光芒把半片天染成通透的紅色。

陸延看了會兒,把目光收回來,還是那個下城區,廢墟也還是那堆廢墟……他的目光裡撞進了一輛車。

七區門口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拱門前停著輛銀灰色跑車,改裝過的,車尾巴改得騷氣十足,看那架勢仿佛都能往天上開。

這是輛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車,附近大馬路上橫行霸道的除了小電驢就是二手車,整輛車從車燈到車屁股都透露出‘格格不入’這四個字。

張小輝昨天說什麼來著?

——“明天拆遷公司的人可能還會來一趟。”

來得夠早的,陸延心想。

樓裡住戶大都早出晚歸,各行各業,乾什麼的都有。

這個點樓裡人走得基本上差不多了。

陸延最後看了一眼,確定隻有這一輛停在這裡,後麵沒再跟輛大鏟車什麼的,構不成威脅。他嘴裡哼著調,移開視線,盯著從鍋裡冒出來的氤氳熱氣,指節敲在冰涼的瓷磚上。

陸延屈指在瓷磚上敲著敲著靈感來了,手也有點癢,於是把架在牆上的吉他取了下來。

他住的地方是間小單間,二十來平,幾件家具以不可思議的姿態擠在一起。

二十來平裡更多的空間用來放樂器,幾把吉他、不知道從哪個二手市場裡淘來的電子琴,以及各式各樣的cd唱片。

正在燒熱水的樂團主唱陸延抱著吉他,插上電,從上到下掃了一下弦。

然後照著嘴裡哼的調又掃了第二下。

他沒注意到樓下那輛看著會飛的車熄了火,半分鐘後車門開了。

從車上下來一個人。

那人手腕上戴著塊表,身上穿的是件做工考究的黑襯衫,鏤空的盤麵上鑲了圈鑽,襯衫袖口很隨意地折上去幾折,露出的半截手腕。折上去衣袖上沾著不明汙漬,米白色的一小塊,被黑色襯得很明顯。

“老大,你真要進去啊,”車窗降下,從駕駛位上鑽出來一顆腦袋,腦袋的主人染的是一頭搶眼的紅頭發,紅頭發左看看右看看,唏噓道,“我還是頭一回來這個區,這是人住的地方嗎,危樓吧這是,瞅著都快塌了。”

麵前是半個拱門,破的。

門衛廳,拆沒了。

腳下的路也沒幾步是平坦的。

總之哪兒哪兒都破。

……

下車的那個隻是看了一眼周遭環境,沒紅頭發表現得那麼誇張,他甚至沒什麼情緒。

不過看起來心情也不太好。因為他摸出來一盒煙,低下頭,直接用嘴咬了一根出來,但是很明顯,這種煩躁和麵前這堆廢墟無關。

“火。”肖珩咬著煙說。

紅頭發秒懂,立馬掏出打火機,啪嗒一聲點上,雙手捧著從車窗伸出去:“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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