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除了被自己嘴裡那口煙嗆到,還被姓肖的那輛改裝車車尾氣報複性地熏了一臉。
大金鏈子跟著陸延一道追出來,站在七區門口望著那輛駛向遠方的車,車尾翼瞅著跟對翅膀似的,他用胳膊肘碰碰陸延:“怎麼回事老弟,你逮錯人了?”
陸延心情也很操蛋。
逮錯人了?
還真是誤會?
“偉哥,”陸延回想起剛才樓道裡那段爭執,覺得尷尬以及對無辜人士感到抱歉,雖然無辜人士非常不懂禮貌,一口一個殺馬特。
他把手上的煙滅了,歎口氣,對大金鏈子說,“你車借我用用吧,我追上去跟人道個歉。”
偉哥身上如果有刺的話,在聽到‘車’的時候絕對已經炸開了,每一根都緊張地立起來:“彆的事情哥什麼都能答應你,車不行!”
陸延說的車是輛摩托車。
偉哥是樓裡老大哥,在收債公司上班,平時乾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意,右胳膊上紋著方方正正的四個大字“欠債還錢”,七區沒拆之前在民眾自發組織的婦女聯合委員會裡任職,剛柔並濟一男的,在樓裡頗有威望。
那輛摩托車偉哥為數不多的資產裡最值錢的一樣。
黑色,地平線外觀,配四缸發動機,他平時都拿那輛車當兒子疼。
陸延說:“是不是兄弟。”
偉哥怒不可支:“你上次開出去差點把我車給創了!”
“差點,那不是沒創嗎。”
“等創上那還得了!真創上你現在就不會在這了,你墳頭草估計都能長兩米了。”
陸延直接去拿偉哥係在腰間的鑰匙:“我這次絕對穩開穩打,時刻牢記生命誠可貴,我偉哥的車價更高……謝了啊。”
“說真的,”偉哥想到上次那次‘車禍’,“你那天什麼情況,我眼睜睜看著你差點往牆上撞。”
陸延這會兒不說話了。
他低垂著眼,目光聚在那串鑰匙圈上,半響才笑笑說:“手滑。”
偉哥拿他沒轍,又說:“你知道他們往哪兒走了嗎你就追。”
“去市區的路就那麼幾條,”陸延用手指勾住鑰匙圈,邊走邊把鑰匙圈轉得丁零當啷響,“碰碰運氣。”
事實證明陸延運氣不錯。
那位少爺肯定是頭一次來這,十有八九車上開著導航,他本來打算按照導航推路線,結果沒開幾段路就看到了那輛眼熟的改裝車……還有車後50米處那個三角警示牌。
肖珩覺得他今天出門肯定是沒看黃曆,不然怎麼能夠在短短十幾分鐘裡給他製造出那麼多驚喜。
“老大,”翟壯誌小心翼翼地說,“這車真拋錨了?”
肖珩:“它也可能隻是跑累了,休息一下。”
翟壯誌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那拖車什麼時候到?”
“半小時吧。”肖珩抬手按著太陽穴說。
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左手邊是老舊的住宅區,右手邊是一片荒廢了的果園。
高溫天氣,外頭風吹日曬。
兩個患難兄弟隻能坐在車裡打發時間。
“我以前還真不知道咱市還有這麼個地方,”翟壯誌說,“剛才繞半天才找著一小雜貨鋪,鋪子裡賣的都是什麼你知道嗎——我頭一回見到旺子牛奶。”
肖珩心說,我頭一回聽到有人能把吉他彈得那麼爛。
頭一回見著殺馬特。
更是頭一回跟人在樓道裡打架。
“對了,人找到了嗎,”翟壯誌想起來他們這次下城區之旅的重點,“那女的怎麼說,她總不能知道了你爸不打算養這個孩子,還扔給你們家吧……自己的親骨肉,真這麼狠心?”
翟壯誌話剛說完,肖珩手機屏幕開始閃。
手機屏幕上是三個字:肖啟山。
肖珩沒接。
翟壯誌想問怎麼不接,餘光瞥見屏幕便知道怎麼回事了。
肖啟山。
這三個字好像有魔力,肖珩從出來到現在一直以來壓著的那股情緒終於再怎麼壓也壓不回去,幾乎要把他整個人吞沒,從胸腔裡所有的空氣瞬間被擠乾。
男人莊嚴又不帶感情的話仿佛能透過屏幕鑽出來——肖珩,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廢物。
廢物。
他漸漸地覺得呼吸不過來,手指指尖變得特彆躁,這種躁就跟火燒一樣。
乾,且燙。
煙癮犯了。
沒人說話,車內安靜幾分鐘,然後外麵倒是有人敲了敲他們的車窗,用帶著點口音的不標準普通話關切地說:“小兄弟,車拋錨了?前麵有家汽修店,要不要幫你們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