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肖珩卻把他當初那句話重複了一遍:“會再見的。”
肖珩又說:“因為你是陸延。”
——因為是你。
所以你做得到。
陸延回神,發覺酒意好像壓不下去,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夜已深,燒烤攤上客流量不降反增,越來越熱鬨,陸延在這片喧囂中起身說,“我……我去結賬。”
陸延前腳剛去結賬,後腳翟壯誌的電話就來了。
那次一起吃過飯之後,他們平時很少聯係,主要原因還是肖珩太忙,翟壯誌發的那堆亂七八糟的廢話他根本沒精力應付。
肖珩接起,對麵第一句話:“老大!”
第二句話:“救救我!”
翟壯誌那頭太吵,一聽就是在酒吧,肖珩說:“不約,沒空。”
“……”
翟壯誌:“不是,是真有事,老胡這段時間整天給我打電話,他說打你電話打不通——”
肖珩離開學校太久。
他反應兩秒才反應過來翟壯誌嘴裡說的“老胡”是那位金融課的胡教授,雖然他上課期間並不怎麼聽課,這位胡教授偶爾會來找找他,十有八九是托了肖啟山的關係。
“他當然打不通,”肖珩說,“我拉黑了。”
翟壯誌推開酒吧包間門出去,離開那些亂糟糟的聲音他才在包間門口邊抽煙邊問:“要不你給老胡打個電話?他說你再不去畢業證就彆想拿了。”
肖珩不想打:“我打給他乾什麼?”
翟壯誌:“就當救我一命。”
翟壯誌又說:“我又不敢拉黑,我慫,這老頭還整天找我,我現在聽到手機鈴響就他媽發怵。”
“對了,”翟壯誌最後說,“老大你最近過得怎麼樣?你是真的強,這要換了是我,我一秒鐘都待不下去,那地方,你能習慣嗎?”
習慣。
肖珩在嘴裡把這個詞念了兩遍。
他開始住進七區的時候,什麼都不習慣。
剛出來的時候以為自己可以,肖家算個屁,然而之前在肖家那種優越的生活就像空氣一樣、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駐進五臟六腑——
床板太硬,前幾晚根本睡不著,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到天快亮才能勉強睡個兩小時。他對肖啟山的那種不屑和厭惡,在生活差距麵前,仿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那種適應感好像無形中在印證肖啟山說的那些話:“你有本事你就走啊,你看你走出去之後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
隻能自己親手一點點把那種空氣抽乾。
“那你學校還去嗎?”翟壯誌又問。
肖珩聽著這句話,從煙盒裡掏出一根煙,低頭點上。
然後在繚繞的煙霧中,他動動手指,想到今天白天收到的那條彙款信息。
[您的賬戶於今日收到彙款……]
錢不多。
一萬五。
他這段時間熬夜把之前完成大半的模板網站賣給了一家小公司,這是尾款,總價兩萬。
完全夠他配套電腦。
肖珩想著,吐出一口煙。
肖珩說,“不去了。”
翟壯誌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回答,大四輟學實在超乎他的想象:“我操?你認真的?你可想好了啊,都走到這個地步了,這證都到你手邊了——”
肖珩不在乎什麼證不證。
他上大學之後就沒聽過課,平時不是趴著睡覺就是玩手機,都不知道這幾年渾渾噩噩到底怎麼過來的。
翟壯誌蹲在酒吧包間門口,右耳是酒吧紛亂嘈雜的聲音,左耳貼著手機聽筒,兩邊的聲音仿佛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
然後他清清楚楚地聽到肖珩說:“真不去了,你跟老胡說一聲,我明天過去辦退學手續。”
翟壯誌都煙差點掉地上:“你來真的啊?”
“不是,”翟壯誌實在弄不懂,“為什麼啊。”
肖珩聽著這句“為什麼”,抬眼去看站在燒烤攤老板對麵嘮嗑的那個人。
陸延兩條腿就比燒烤架長不少,痞裡痞氣往那兒一站,借著大炮剛才秀的那段琴技問老板給不給打折。
老板招架不住:“行行行!九五折,不能再少了!”
陸延顯然對九五折並不滿意,他湊過去說:“哥,我叫你一聲哥,咱倆就是兄弟,兄弟之間,九五折說得過去嗎。”
老板:“說得過去!”
“……”
肖珩的目光最後落在一片黑色刺青、和男人精瘦的手腕上。
為什麼?
可能是因為在陸延之前,從來沒有人用那樣熱烈又頑強的生活態度告訴他,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不為了任何人。
你要做自己喜歡的事。
離他不過五米遠的地方,陸延跟燒烤攤老板嘮半天嗑總算成功拿下八折優惠,他付完錢,轉身朝肖珩那桌走過去:“走不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