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評審說出那句“Vent”的同時, 台上主持人也開始念下一位出場選手,主持人嘴裡剛說出一個V音,身後觀眾席上爆發出連連歡呼。
這聲音海嘯般地從後往前翻湧而上。
女人手裡那支筆轉停。
她又扭頭去看那些觀眾,逆著光看到將海選現場層層包圍住的觀眾不約而同高舉起手, 他們比的姿勢剛好是個V。
海選進行到這個點已經是晌午,太陽掛在高空,藍色的天和灑下來的陽光一樣豔麗,亮得刺眼,而那片V就像太陽光底下的倒影。
有人喊:“V團!”
“這支樂隊人氣還挺高。”評審也被突如其來的歡呼聲震到,不由地多看幾眼剛才的資料,向邊上的女人彙報說, “成團四年,發過三張專輯, 成績不錯。”
女人頷首,示意他接著說。
“廈京市樂隊數量比其他地方多, 之前我說這一站最值得看也是這個原因。看來在場五百多號人裡,一大半都是衝他們來的,能擁有這樣的號召力……”評審說到這,忍不住誇了一句,“不簡單。”
葛雲萍手隻頓了那麼一下。
她放下筆,雙手環胸,眼底依舊沒什麼波瀾。
舞台後。
陸延幾人站的位置剛好被麵前豎立著的巨幅舞台背景板擋住, 離舞台隻有一步之遙。
陸延手搭在李振肩上,把嘴裡那顆喉糖咬碎了說:“彆緊張, 我剛瞅了一眼,台下都是親人,就當是咱自己的場子。”
陸延這句“自己的場子”說得理直氣壯,狂得其他三位成員所有緊張情緒一掃而空:“你這心理素質還真的是強啊。”
按照平時的固定出場順序,李振率先登台。
舞台上有節目組準備好的樂器,樂隊成員挨個從側麵登台。
葛雲萍看著三個穿衣風格截然不同的人走上來,西裝,運動校服,還有身大紅色亮片,亮片在太陽光加成下閃得波瀾壯闊、土味十足。
她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點在桌麵上。
等大紅色亮片往前走兩步,他身後的人這才露出半個身影。
那人手裡拿著麥克風,身上穿著件普通的T恤,隨意到仿佛隻是隨便出趟門。但又沒那麼普通,眉釘、耳環、紋身,渾身反叛尖銳的氣質不聲不響地展露出來。讓她眉頭忍不住一挑的是這人的樣貌,扔娛樂圈裡也算能打。
等走上前,陸延才抬眼去看台下,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
“評委老師好,我們是Vent。”
台下觀眾很多。
評審裡有今年剛拿金曲獎的當□□手。
坐在最中間那個女人,比海報上看到得還要冷淡,女人大抵是經常發號施令的角色,唇角緊抿,臉上一絲情緒都不外露。
不要緊張?
哪兒能不緊張呢。
陸延把樂隊其他成員的情緒熨平了,忘了還得控場發言的自己。
陸延簡單做完樂隊介紹後在台上隨意走動兩步緩解心情,但他自己並不知道,他不管是說話架勢、還是在台上走動的樣子,隻給台下評委留下“這位選手好像很拽”的印象。
這次選的是首樂隊老歌,吉他前奏響起的時候陸延還有些呼吸不暢。
陸延在李振的鼓聲中抬手去捏耳垂。
肖珩今天得去一家公司談投資,實在抽不開身,但陸延感覺這人早上留在他身上的溫度遲遲沒有消散,魔法奇跡般地再次生效。
台下正對著舞台的評委席仿佛在一個一個消失。
他站在露天舞台上,頭頂熱烈的太陽就是他的燈光。
陸延習慣性轉了一下話筒後,心情徹底平複下來——這就是他們的場子。
“唱功還算不錯。”聽到一半,有評審小聲私語。
然而周圍實在太吵,樂器,歌聲,觀眾混雜在一起。
另一位評審喊:“你說啥——?!”
“我說唱得不錯!!!”
那位評審這回聽清了:“嗯,我也覺得,填詞編曲,可圈可點。”
“很狂,”最後一位評審說,“這到底是咱們節目的地盤,還是他們的?”
又是一陣觀眾尖叫。
“——什麼?”
最後一位評審深深吸氣:“我說他媽的他們太狂了!”
第一支不把評審放在眼裡的樂隊。
加上演出開始之後進入一種瘋癲蹦迪狀態的數百名觀眾,讓幾位評審以為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尤其那位頭發有點紫的主唱,唱完歌之後第一反應居然還是跟台下觀眾互動。
紫頭發主唱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裡沒走出來,他唱完最後一句,從音箱上跳下去,衣擺跟著風一起飄,一隻手抵在耳邊,低聲說:“聲太小,聽不見。”
台下觀眾爆出一陣比剛才更響的高喊。
評審:“……”
陸延跟觀眾互動完才想起來還有評審在。
四人站成一排,等待點評。
陸延後知後覺:“我剛才是不是太過了?”
李振:“你還知道啊……我剛才在後麵喊你,你沒聽到?”
大炮:“我大哥不愧是我大哥。”
許燁:“我覺得我們要涼。”
幾位評審交頭接耳一陣後作簡單點評,第一句話說的是句玩笑話:“很意外今天在這裡能夠欣賞到一場個人演唱會。”
“首先你們的歌還是挺吸引我的,很強烈,也有自己的特色,不過這裡給你們一點小建議。聽得出你們是想豐富編曲而加入了很多音色,但是不是真正發揮出了這個音色的功效?”
“第二點,頻響範圍的問題。”
陸延他們寫歌走得都是野路子,也沒有精良的設備,頭一次聽到這種專業點評:“謝謝老師。”
評審:“行,回去等通知吧。”
海選節奏很快,主持人開始喊下一個。
這場幾十個樂隊裡,海選起碼得砍下一半人。
等人下台後,評審才去問邊上的女人:“剛才那個,感覺怎麼樣?”
葛雲萍並未多說什麼,她抬手去翻下一支樂隊的資料。
這位王牌經紀人在業內有著絕對權威,評審看不透她這是對這支樂隊有意思還是沒意思,隻能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