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肖珩會在台下的哪個位置。
但他知道他在。
就在方寸之間,在伸出手就能觸碰到的地方。
台下觀眾清晰地看到最中間的那片黑色剪影,長發男人身形高瘦,腰扭動的幅度雖然不大,但在剪影的襯托下異常顯眼。毫無章法、自由灑脫。
貝斯手切進來瞬間,陸延才唱第一句。
他的第一句甚至不是一句完整的歌詞,隻是一聲低低的嘶吼,那一聲低吼穿透過整個體育場——像惡魔降臨人間。
緊接著,幕布轟然倒下。
舞台上四個人仿佛披著星光而來。
這首是他們連夜改的,也是V團重組後真正意義上、由四個人一起創作的歌。所有人都參與了編曲,歌詞部分由陸延提供主要要素,許燁再將其翻成英文。就算要退賽,也得最後在舞台給辛苦投票的觀眾一個交代,也是給葛雲萍的最終答案。
默默無聞,交表退賽從來不是陸延的風格。
他骨子裡那種囂張的勁從來沒有散過。
陸延這段嘶吼持續了很久,跟以往的唱法不太相同,直到許燁抱著貝斯原地轉了一個圈,伴奏部分進入主旋律,陸延這才收嗓,轉著話筒往前走兩步。
他轉話筒轉得相當熟練,手腕跟著轉,等一圈轉完,將話筒再度抵在嘴邊時,台下尖叫聲比音浪還強。
這時,陸延才單腳踩在音箱上,拿著話筒的手肘碰上膝蓋,垂眼唱出第一句:“Red blood blooms at night鮮血流淌於黑夜。”
“He reaches out,他向我走來,伸出手
and I see the immortal 我看見不朽
He reaches out,他伸手
Take away all the sorrow逃離這操/蛋的世界
……”
陸延唱這段時,和第一排觀眾離得很近。
男人腳上是雙軍靴,踩著音箱。
風吹起他的衣擺,長發披散,
有觀眾對上他的眼睛,隻覺得這雙眼就像歌詞唱的那樣,幾乎要把人吸進去。
節奏前所未有的激烈,李振的存在感暴增,從前奏開始觀眾便陷入這種席卷所有感官的節奏裡,舉著手瘋狂跳躍,四麵觀眾台上無數雙手都在跟著節奏一齊擺動。
他唱到這裡,轉身往回走,像一個不斷引誘著人跟著他一起走的魔鬼:“Ehe world of eternal life,Break into hell來吧,永生降臨,墮入地獄”
大炮和許燁俯身,湊在麵前的麥上給他合音,重複念其中兩個詞,喃喃低語:(eternal life)永生。
無數句環繞的永生過後,陸延的聲音陡然升高,啞著嗓喊:“shut up!閉嘴”
隨著這句,伴奏裡傳出扣動扳機的音效。
歌曲進入高潮。
陸延聲音條件本來就好,經過這一個多月專業聲樂訓練之後更是進步神速,唱法方麵學了不少技巧。他音域廣,高低音轉換間轉出一種廣闊的空間感,不管是哪種唱法,都泯不去他獨有的音色。
現場氣氛到達頂峰。
陸延去化妝間之前自己用遮瑕膏把脖子上的吻痕遮了,但遮得太隨意,脖子以下壓根沒管,這會兒劇烈的動勢下,衣領滑下去幾寸。
暗紅色的痕跡暴露無遺,在散射的光線下,顯得異常曖昧。
他邊唱邊往舞台另一側走:
“Run, catch up with the silver bullet.
去追銀色子彈
Against the wind and the birds meet
逆著風和飛鳥相逢
The sky is about to dawn
天將要破曉
Run, I see the sun.
不要停,直到追上太陽”
這首歌的最後是一聲槍響。
砰。
陸延時候回想這天,覺得一切就像一場夢,汗水順著額角滴落,他睜開眼看到一片星海,腳下仿佛懸空,唯有音樂和手裡的話筒是真實的。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大家好,我是Vent樂隊主唱陸延。因為一些原因,Vent樂隊不再參與接下來的比賽,我們自願放棄晉級機會。感謝樂隊新紀年節目組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也祝願三強樂隊在之後的舞台上能有更精彩的表現。”
然後是李振的:“我……”李振聲音頓了頓,他渾身都是汗,“大家好,我是Vent樂隊鼓手。”
“我是Vent樂隊貝斯手,許燁。”
“我是Vent樂隊吉他手,我叫戴鵬。”
他們退賽的時候並沒有說太多,甚至隻說了幾句自我介紹,就像海選那天一樣。
退賽宣言一出,台下一片嘩然。
台下工作人員陷入混亂。
混亂中,接到節目組導演的指示,主持人擦擦臉上的汗,臨危受命,僵著臉緊急控場:“額,感謝Vent樂隊今晚帶來的精彩演出,不過確實呢,也是因為一些原因,他們不得不……不得不……那個,接下來,我們進入一段休息時間。”
評審席上。
葛雲萍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常年工作使然,她很少會暴露自己真正的情緒,但她此刻卻管不了那麼多,她把胸前的麥摘下去,起身說:“瘋了……他們是瘋子嗎。”
沈城也被這支樂隊震得說不出話,從那首歌出來開始,他就從歌詞裡聽到了那天在會議室裡撕合同的男人的一句回答。
他在說:去你媽的。
陸延沒工夫去管場上亂成了什麼樣,他回到後台對著鏡子卸妝發,造型師接發水平一流,他試圖去拆,然而拆了半天一縷頭發也沒拆掉。
最後隻換了衣服。
除此之外,比音樂和手裡話題更真實的還有陸延回到錄製基地,把宿舍裡所有東西都收拾好,拖著行李箱從大門出來時,對麵街邊肖珩的身影。
男人在抽煙,整個人隱在黑暗裡,隻有那截煙亮著,見他出來,把煙掐了。
肖珩看完他們樂隊那場表演後就從後門退了場。
他說不出看演出時是一種什麼心情。
跟在防空洞,四周年舞台上,節目比賽時每一場都不一樣。
但似乎又沒什麼不同。
他一直在堅持走自己那條路,用一種常人難及的毅力,不管前路是否光明,如果沒有,他自己就是光。
陸延正想說“老子隻是把冠軍讓給他們”,然而話還沒說出口,他聽見肖珩說:“冠軍,回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