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明與葛大夫醫者仁心,不願意讓放棄任何一個人,父子倆商議之後,決定帶著醫署往那隔離有瘟疫病患的山林中去。
問題來了,醫署人手嚴重不足,平常熬藥都是楊繡槐、葉桂枝等這些熟手來熬的,因為這六十四味藥皆是虎狼之藥,稍微不注意火候,就可能把救命的良藥熬成毒藥。
可楊繡槐與葉桂枝這兩人的身份特殊,一個是遼州知州的親娘,一個是遼州知州的夫人,誰敢讓這兩位去那山林中犯險?
楊繡槐聽人說葛天明正為了這個事愁,直接衝到醫署去訓了女婿,“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忌這些那些?人命就這樣賤呐!崇文說過,遼州若是想要恢複元氣,最離不開的就是人,若是指望男人和婆娘們造娃,最少得十幾年才能培養出一個壯勞力,現在幾碗藥灌下去就能救一條性命,你還猶豫什麼?猶豫個屁啊!我跟你去!”
葉桂枝不允,“娘,還是我跟著醫署的人去吧,我熬藥的火候掌握得比你好,再說了,那山林中誰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情況?您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就是因為我年紀大了,這才不怕!就算遇到歹人,誰能看得上我這麼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婆子?你就不一樣了,你家裡還有寶丫頭和崇文,還有這裡裡外外一大攤子的事情得管,怎麼能丟的開?桂枝,聽娘的,彆和娘爭這個機會!”
“再說了,哪會遇到什麼危險事兒?我是跟著醫署的人去,山林裡還有朝廷的軍隊駐紮著,哪有歹人敢在這個時候冒頭?他們要是敢冒頭,那就把他們的頭都給打歪了!”
“再說了,咱家頭頂上有福星高照呢,誰敢作怪?”
之前的那對話都是說給旁人聽的,最後一句話才是說給葉桂枝聽的。葉桂枝一聽楊繡槐這話,放了一大半的心,她親自給楊繡槐收拾好東西,楊繡槐這個知州府的老夫人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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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繡槐是五月末出的門,待她歸家時,已經是七月中了。
同行的人都瘦了一大圈,唯獨楊繡槐整個人胖了兩圈。
好幾年處出來的婆媳關係,葉桂枝有將近五十天沒見到楊繡槐,平時就想念得不行,現在見到了,眼眶裡的淚說落就落,把楊繡槐給嚇了一跳。
楊繡槐龍行虎步地進了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水,眯著眼喝了一口,感覺全身爽快了,然後就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哎,跟著女婿和親家公還有醫署那一大圈的人在遼州大致轉了一圈,真是給人長見識!我以為隻有咱並州山上有傻麅子呢,沒想到這遼州也有傻麅子,還比咱並州的傻麅子長得肥碩!”
蘇崇山聽到傻麅子就一時間有些手癢,他雙眼放光地問,“娘,那麅子有多傻?”
楊繡槐仔細打量了一下蘇崇山,認真道:“看著比你還要傻一些。”
蘇崇山:“……”
楊繡槐繼續手舞足蹈地比劃,“好家夥,路上遇到一個傻麅子,見到我們的車馬還不躲,非要湊過來看看,我抄起熬藥的大鐵鍋,咣當一下朝著那傻麅子的腦袋砸了過去,後麵我們吃了十來天的麅子肉!”
“那肉是真的嫩,可惜路上沒帶啥調料,做出來的肉。我當時可惦記崇梅和桂枝的手藝了,要是崇梅跟著,肯定能燉個有滋有味的肉湯吃!要是桂枝在,那更美,有鹵肉吃了!”
“又是雪災又是洪災又是瘟疫的,老百姓們的日子真是泡進了黃蓮水裡。我跟著女婿和親家公出去,他們負責布藥,我就跟在後頭熬藥,邊走邊看,發現這遼州人也是挺傻的,這遼州的土地多好啊,怎麼都荒著呢!”
楊繡槐感慨之餘,還同好奇地瞅著她瞅個不停的蘇老頭說,“老頭子,你記得梧桐山上那些被枯葉子埋了的地不?咱種了一茬豆子,然後就大豐收的那次!這遼州城的很多土地比咱在梧桐山上看到的那些土還要好!那土喲,肥的流油,黑亮黑亮的!可惜了,都荒著沒人管。”
蘇老頭也詫異了,“那麼好的土,種不出莊稼來?”
其實是楊繡槐誤會了。
遼州百姓不傻,他們也知道那些土好,可遼州本來就偏僻,一年到頭,冬天占了一半,商人都往繁華富庶的江南去了,哪有商人會看這一年有半年被雪埋著的遼州?
遼州地廣,百姓們家家戶戶隻要種點糧食就不愁沒飯吃餓著肚皮的事兒,倒是有人多種過糧食,可種多了有啥用?吃不完發黴麼?
久而久之,遼州的百姓也沒人願意多種糧食了。那些被棄置的土地累積了經年累月的肥力,就變成楊繡槐眼中的寶地。
說來也是遼州百姓守著寶山而不自知,在並州的黃土地上,哪裡能見到成片成片的黑土地?誰家要是得了這麼一塊地,年年都得放著彆人去他們家地頭偷土,畢竟黑土地就是老天爺賜下來的肥地!
夫妻倆一個在那兒吹,一個在那兒捧,屋子裡的兒子兒媳孫女以及一眾小廝丫鬟就在那兒聽楊繡槐吹牛逼,等楊繡槐吹爽了,葉桂枝才想到一件事兒。
蘇崇文一直都說想引商人來遼州‘掘寶’,可那些商人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蘇崇文空口白牙說遼州有寶,他們哪裡會來?
要是能種出糧食,再找商隊把糧食賣到那些糧食緊缺的地方去,商人就來了。
有了商人往來於遼州與其它州府之間,按一切就更好說了,遼州不再被緊鄰的中原腹地所孤立,中原腹地那些東西也都能運過來,遼州百姓的日子應當能好過許多。
葉桂枝將自個兒無心之中生出來的想法同蘇崇文說了,她還有些忐忑,“崇文,這是我瞎琢磨出來的主意,不知道管用不,你聽聽就好,若是管用,能解你心頭憂,那再好不過,若是解不了你心頭憂,你也彆怪我瞎出主意。”
蘇崇文自打上任之後,每天都累得筋疲力竭,他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窗幔看了半晌,突然一個翻身將葉桂枝拖倒,他把臉埋在葉桂枝的雙手間,悶聲悶氣地說,“桂枝,這法子真是太好了!辛苦你了!本來說是讓你來跟著我享清福的,沒想到居然讓你替我操心,這麼大的宅子得管,還得操心我衙門裡的那些事兒……是我虧欠了你。”
葉桂枝看著自家男人鬢角生出的點點白霜,道:“夫妻本就是一體,說什麼虧欠不虧欠?跟著你的這幾年,我也長進了不少。之前的我哪裡感想現在的日子啊,我也是有人伺候的官太太了,出門還有車馬坐著。”
“崇文,我不識字,也不像你一樣,懂那麼多的大道理,我遇到事兒隻能自個兒琢磨,若是琢磨錯了什麼東西,你及時同我說,彆怪我,也彆嫌棄我。”
蘇崇文橫下心來,“桂枝,明日開始,我便教你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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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崇文一人上任,看似在遼州府衙中無太多幫手,實際上卻是帶著一家子智多星來的。
張春芽看什麼都能看到利,鬨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兒,但也磕磕碰碰地把養豬場給辦起來了,她不僅養豬,還養起了羊和貂,豬是為了殺了吃肉,她養羊和養貂則是因為見到了遼州本地人家家都以有個貂皮帽子、羊皮大襖為榮,被張春芽瞅到了‘商機’。
恰好蘇崇文的打獵手藝好,頻頻進山設套,將遼州城附近山上的貂差不多給連窩端了,全都關到籠子裡去,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硬是將身形苗條的貂給喂得胖成了球。
說來也怪,人人都說貂不好養,保不準還會鬨絕食,可張春芽養貂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那些貂一到她的貂廠裡,就仿佛入了極樂世界一樣,不吵不鬨,每天吃完就是睡,硬是將自個兒吃得毛光水滑,壯碩無比。
蘇崇水打定主意要捉魚,也風風火火地搞了起來。
活魚放不了太長時間,那魚乾呢?
當初老蘇家剛轉運的時候,蘇崇水一下午就捕了那麼多的魚,全家熬夜烘鹹魚乾,調料就是點鹽巴,還是從楊繡槐的娘家大哥楊大山家借來的。
現在家裡多了倆會做飯的,蘇崇梅盯著《百食譜》一個勁兒地學廚藝,開不起酒樓來,她就變著花樣地給全家人做菜吃,葉桂枝擅長鹵肉,腦子裡裝了大半腦子的各種鹵方,也幫忙參謀魚乾的製法。
枯燥貧瘠的生活硬是被這愛折騰的一家人給漸漸過出了聲色。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