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蘇鯉的加入, 尚工局女官的辦事效率陡然就提升了起來, 那些女官隻負責統計失火前與失火後的數目即可, 等統計好之後, 蘇鯉過來一算,問題便解決了。
這種算術題對於蘇鯉來說, 著實算不上什麼難題,隻是頻繁地做計算,容易使腦子糊塗,她後麵便用起了筆算。
一群女官從上午忙到黃昏,總算將所有數目都核算了出來,最終由白尚工親自擬了一份清單,呈到了禦書房。
皇帝看到那巨大的損失量, 龍顏大怒,先是貶了德妃的位分,遷了德妃的宮位,然後又命令尚工局重新修整藏書樓。
燕順帝還特意強調, 新藏書樓必須建在一處不易著火且萬一著火之後,能夠就近取水、方便滅火的地方。
這可愁壞了白尚工。
京城位於京州,雖有京蘇大運河貫穿南北, 但乾燥的天氣卻是改不了的,皇帝要讓她找一處能就近取水的地方, 難不成她還得在宮裡挖個湖出來?
白尚工在心裡將德妃罵了個稀巴爛, 要不是德妃作妖放火, 藏書樓會燒嗎?
藏書樓在那位置上待了多少年了, 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明明是人為因素引起的,皇帝卻偏要牽扯到天時地利上。
可吐槽完之後,還是得乾活。
白尚工是真的有魄力,她在宮廷中兜兜轉轉走了個遍,最終還真讓她尋了個風水寶地出來——禦花園。
禦花園裡本就有一大片湖,夏天蓮花盛放,遊魚群群,同禦花園中四季盛放的百花相互映襯,美不勝收。
可這美景也需要有人賞啊!
陛下薄情,愣是將三宮六院的嬪妃都給逼成了精神失常的怨婦,甚至還有些人變成了德妃這樣的偏執狂,原先皇後還好些,可這些年皇後也失寵了,連自己嫡出的皇子都見不到,禦花園變成了空園子。
白尚工在禦花園裡轉悠了一圈,盯上了德妃剛入宮時得寵的那陣子央求皇帝種下的牡丹園,那麼大一片園子,把花給拔了,建一座藏書樓剛剛好。
敢想敢做的白尚工把這個提議同榮公公說了,請榮公公轉達給皇帝,沒想到燕順帝也是一個奇葩,他自己不好遊園子,想著各宮嬪妃也沒有幾個願意去禦花園裡轉悠的,居然就真的答應了。
白尚工立馬帶著手下的女官去召集宮廷匠人,在禦花園裡大興土木。
聽說被打入冷宮的德妃在聽聞牡丹園裡的牡丹都被拔掉時,硬生生氣得吐出一口血來,第二天就薨了。
當然,德妃究竟是被氣死的還是遭了彆人的算計,這點沒人知道,也沒人敢猜。
隻是宮人之間有小道消息傳,德妃薨之前,見了陛下大內侍衛總管孔渡洲一麵。
蘇鯉是在尚宮局聽到的這些消息。
曹尚宮平日裡忙得腳打後腦勺,幾乎見不到人影,輪到蘇鯉去尚宮局當值的這一天,她居然破天荒的沒忙,還拿出皇帝賞給她的茶葉來招待蘇鯉。
蘇鯉受寵若驚,笑得有些底虛,“曹尚宮,你怎麼……不忙了?”
曹尚宮定定地看著蘇鯉,沒接蘇鯉的話茬,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栗貴人,你聽說過麼?”
“栗貴人?曹尚宮嘴裡說的栗貴人,可是春和宮原先的正主?我聽春和宮裡的徐嬤嬤提過一嘴,說是栗貴人下毒謀害陛下,被打入冷宮了……”
曹尚宮收回神,抿了一口茶,道“前麵有栗貴人,後麵是德妃,平靜這麼多年的後宮好久沒這麼熱鬨過了。蘇女師,你可知道,這兩位曾經受寵的妃子,之所以獲罪,內因都與你有關?”
“與我?”蘇鯉心裡猜到了些,臉上卻沒顯出來。
曹尚宮晃晃頭,道“這些事情都隻是我的猜測,無憑無據,說出來隻能讓你徒增煩惱,不提也罷。今日我特意推開諸多事情等你,是想求你答應一件事。”
“何事?曹尚宮請說。”蘇鯉心頭的疑雲更甚。
曹尚宮拿出一疊紙來,擺在了蘇鯉麵前,蘇鯉定睛一看,那一遝紙正是她在尚工局中用過的演草紙,而那一遝紙最上麵那張,是曹尚宮根據她列的算式而推測出來的阿拉伯數字。
“我讓人去尚宮局找了你的演草紙過來,根據你寫下的東西,推測出了我們的方塊字與這些煉金術士們慣用的稀奇古怪的符號的對應關係,越看越覺得有章法可循,但具體章法是什麼,我資質愚鈍,尚未參透。”
蘇鯉明白曹尚宮的意思了,“你是想讓我教女官們學這種算學?”
曹尚宮點頭,“明白人,你身為女師……雖然我也不知道你這究竟是個幾品的女官,但看官服製式,同我們這些老骨頭應當是一樣的。還有,你這官名,可不就是行教化之功嗎?先彆教化天下女子了,將宮裡的女官都給教明白,讓咱們辦差的時候更省心些,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考慮。”
“行,時間呢?我人微言輕,其它事情就由曹尚宮來幫忙解決了。反正我每日都閒著,若是曹尚宮把時間給定了下來,那再讓人同我說一聲就行。”
曹尚宮是個急性子,“時間有什麼難定的?想定現在就能定了。白天的時候,六局一司的女官都需要忙各自的差事,不比你這閒散位子,大家隻能抽出傍晚的時間來,一天半個時辰,你看如何?這樣也不會太過耽擱你的時間,你能教多少教多少,慢慢來,也得給大家一個消化的時間,很多人連個算盤珠子都不會打,哪能同你這算盤精比?”
蘇鯉皺眉,“大家叫我什麼?算盤精?”這是什麼鬼名字。
曹尚宮‘哎呦’一聲,站起來就走,“我可什麼都沒說。時間就這樣定下來了啊,待每日下工後,留出半個時辰的時間給六局一司的女官們解決用膳問題等一係列雜七雜八的事務,半個時辰後,就在尚宮局的大殿裡集合,你來給大家夥戲講講煉金術士的這一堆術算法子該怎麼用?什麼時候大家都學明白了,那什麼時候就散了這女官學班。”
女官學班就這樣辦了起來。
六局一司的女官們多多少少都會同一些賬目上的問題打交道,故而都來了,有些一心想考女秀才而脫離奴籍的宮女們也壯著膽子過來旁聽。
好在女官們都不是愛耍架子的人,沒有搞什麼身份歧視,大家脫去官服之後,一起坐在尚儀局的蒲團墊上聽蘇鯉講那一套煉金術士的算法。
蘇鯉打算講什麼?
加減乘數四則運算外加簡單方程組,彆的她也不太會,畢竟她上一世隻是個文科生。
先是將十以內的加減法給講了,讓那些連十以內的加減法都算不清楚的女官都好好捋清楚,然後就教女官們列豎式計算,等十以內的加減法講明白之後,再去講兩位數的加減法,然後再講乘法與除法,最後講四則運算以及一些簡便的算法。
六局一司的女官不愧是層層選拔|出來的優秀女性,智商如何暫且不論,那毅力就是尋常宮女們無法比較的。
起初來旁聽的宮女們挺多,蘇鯉讓她們背十以內的加減法,這些宮女們就走了一半,等蘇鯉讓她們背九九乘法表的時候,宮女就所剩無幾了,留下的那些宮女都是拚命也要考上女秀才改命的。
而六局一司的女官,卻沒有一個人中途放棄,很多女官背九九乘法表背到神經崩潰,大哭一場冷靜下來之後,依舊會去接著背。
這些女官擔心自己晚上背了白天忘,還會在白天當差的時候偷偷摸摸記一會兒,不管是不是一個局裡的女官,也不管品級高低,隻要碰了麵,都會互相提問一個乘法問題,就和對暗號一樣。
“哎,九五多少來著?”
“你完蛋了!九五之尊啊!你敢妄議陛下?”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我問的是那個九九乘法表,九五多少來著?”
“哦,你說乘法表啊,九五四十五!蘇女師說了,九五就是十個五減一個五,可不就是五十減五嗎?”
兩個女官站在宮道上嘀嘀咕咕,榮公公打旁邊經過,聽了一耳朵,給自己聽出一頭霧水來,明明已經走出十幾步路了,他又中途折了回來,問那倆女官,“你們在討論什麼?”
那倆女官客客氣氣地同榮公公說了女官學班的事情,還說蘇鯉正在教六局一司的女官學算術,榮公公聽著新奇,回頭就把這件事當成個趣事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