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般人來說, 老蘇家的人從麻雀窩裡一朝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 就和他們這些麻雀不是一類人了, 尤其是那些當初還和楊繡槐掐過架、冷嘲熱諷楊繡槐和蘇老頭命差活不長的人, 這會兒更是心裡慌得厲害,臉上的笑都快笑僵了, 生怕蘇家人一朝得勢,回過頭來找他們算賬。
但真實情況是,楊繡槐早就看開了。
人窮的時候,為了三瓜倆棗都能掐起來,人口袋裡若是有了充足的銀兩,衣食無憂,時不時還能去下個館子的時候, 善心就會膨脹起來,看到可憐的乞丐叫花子,楊繡槐都會掏出銅板來施舍幾個。
正是因為在苦成黃蓮水裡的日子中泡過,這才更加同情那些依舊泡在黃蓮水中的人。
甭管是之前關係好的還是關係差的, 楊繡槐都一視同仁,同那些人客客氣氣地說了幾句話,然後便跟著葛蘆花和楊大山回了家。
“哎呀, 十多年過去,你們這屋子也沒變一變?看著還是當初的樣子, 真是熟悉啊!”
楊繡槐在娘家院子裡轉悠了兩圈, 想到自個兒十多年沒回來, 得到已經故去許多年的老爹老娘墳頭拜一拜, 便同葛蘆花道“嫂子,家裡有麻紙和黃表紙、香燭這些麼?我和老頭子一走這麼多年不沾家,都快忘記爹娘的墳頭在哪兒了。縱然年年清明節都在官道上燒紙錢,但心裡依舊不踏實,減點紙錢拿點香燭去給爹娘上個墳吧!”
“我們這次回來啊,待不了幾天就得走。然後去往南疆,我估摸著,連我這把老骨頭都得葬在南疆,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再回梧桐莊了,就當是給兩邊的爹娘再掃一次墳、再哭一次靈,子孫不孝,往後再也不能回來看祖宗了!”
楊大山偷偷抹淚,“成,你和你嫂子先聊著,我去給你準備。”
楊繡槐見兒媳婦們都杵在原地,便道“你們還傻愣著乾什麼?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趕緊回各自的娘家去啊,待會兒趕著飯點兒的時候,記得都回來,一同給兩邊的老人上個墳,然後你們再回娘家敘舊去,想在娘家歇著就歇著吧,明兒早上記得早點趕到福臨樓,彆耽擱了行程。”
張春芽、李大妮和葉桂枝都匆匆往娘家去了。
蘇鹿娘年紀小,不記得老家的路,但妯娌三個都是在梧桐莊長大的,彆說隻是十年不回來,就是二十年、三十年不回來,隻要梧桐莊沒啥太大的變化,妯娌三個都不會迷路。
葉桂枝同娘家的關係好,書信往來也最頻繁,沒錯過娘家的太多事情,同娘家人聊起來也沒太大的隔閡,隻是讓這十年裡娘家新添的侄子侄女們認了一下姑,然後又同娘家的親戚熟悉了熟悉。
她親娘問,“桂枝,你們這次回來還走不?”
葉桂枝扯著嘴角笑了笑,“得走,崇文被當今的皇帝調去南疆了,我們就是在老家這邊待一兩天,昨兒個傍晚到的,今天回來看一天,明天早晨就走了。陛下還在京城等著崇文入宮彙報這些年北疆的情況呢,不敢在家裡多待。”
她親娘急了,“十多年不回來,回來一次,就待個一天不到?”
葉桂枝苦笑,“娘,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崇文太忙,走不開,而府裡上上下下大小事情都得我管著,我哪能走得開?有心回娘家,可實在沒那個精力。”
葉家老太太又問,“寶丫頭呢?怎麼沒見你把寶丫頭給帶回來?你不是說你還生了雙胎兒子嗎?怎麼著,不打算讓你那雙胎兒子漸漸外祖這邊的親戚,不打算讓你那雙胎兒子認認舅家的門?”
不提蘇鯉和蘇茂林、蘇修竹還好,葉家老太太這麼一提,葉桂枝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開始往下掉,可把全家人都給嚇壞了。
“桂枝,你彆哭啊,咋了,是娃兒生了什麼事,給沒了嗎?”葉家老太太也急的跟著掉淚。
葉桂枝把淚擦乾,長籲短歎道“娃兒都好好的,就是皇帝給下了一卷聖旨,把三個娃兒都接去京城了,在宮裡養著。”
“得虧寶丫頭懂事,皇帝看在崇文的薄麵上,對姐弟三人也還算照拂,寶丫頭給家裡寫家書說,她們姐弟三人在宮裡都活得挺好,茂林和修竹跟著皇子們一塊兒念書,每天都得去尚書房,累是累了點,但學的東西很多。”
“教授兄弟倆知識的先生也是當代大儒,那教書先生看我們家倆崽子是北疆來的,還給兄弟倆開小灶吃偏飯,兄弟倆跟著站了不少的便宜。寶丫頭自個兒機靈,跟著宮裡的女官們謀差事,日子也過得不錯,聽說吃的穿的比家裡都好,可我就是不放心。”
“宮裡頭再好,能有家裡好?寶丫頭生來穩重老成,想來肯定是報喜不報憂的,她在家書裡說自己過的不錯,誰知道背地裡吃了多少苦?年紀輕輕就寄人籬下,還是在那虎狼彙聚、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裡。”
“我倒是寧可她在家書中多同我和崇文抱怨抱怨,說說自個兒吃了哪些苦,這樣當爹娘的心裡好有個數,反倒好過一些。她在家書裡說自己什麼都好,誰知道真正的情況是什麼?哎,我的寶丫頭啊,我的茂林修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