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鯉聽了蘇崇文的理由, 深以為然, 她轉頭看向蘇茂林和蘇修竹, “爹說的理由,我聽進去了, 你們呢?”
蘇茂林沒吭聲。
蘇修竹紅著臉為自己辯駁“就因為爹的理由, 難道就犧牲了我們兄弟二人的仕途?”
蘇鯉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蘇修竹以為自己找到了靠山, 正要說話, 就聽到蘇鯉說,“那可以讓爹寫一份放逐書, 將你逐出家門, 自立門戶,日後不管你是封侯拜相還是零落成泥,都與望侯府無關。你去追逐你的仕途去吧……”
蘇修竹急了,“若是爹寫了一份放逐書,那彆人定然會以為父子不合, 莫說是官運亨通, 怕是我走到哪兒,都要被迎合之人打壓!”
“那你要咱爹如何做?放你去參加科舉,極有可能會導致全族覆滅,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你放逐,日後遑論你是封侯拜相、飛黃騰達、還是一輩子碌碌無為, 都與望侯府無關, 你又擔心旁人傾軋於你, 不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
“修竹,你向來聰穎,那你說,你有什麼完全的法子,既能保得住蘇家,也能全了自己的官路仕途!你覺得是爹的官位攔了你,當真是好一番糊塗狂妄的夢囈,若不是爹能踏上仕途,哪有你的今天?”
“你從未吃過任何的苦,一路順風順水,就覺得真的不存在風險了嗎?糊塗!隻不過是在風浪未降臨到你頭上之前,爹就替你擋掉了!”
“我們在宮廷中時,是如何步步為營,如何每走一步都算計著保命的?若是沒有爹的官位,你覺得你能入得了尚書房,你能錦衣玉食?現如今受了爹的恩惠,卻在這兒反過來埋怨爹,你的聖賢書都讀到什麼地方去了?”
蘇修竹不怕蘇崇文,不怕葉桂枝,怕的是這個伶牙俐齒的姐姐。
蘇鯉的每句話都像是一把尖刀,直直地插進了他的心裡去,將他為自己找到那些借口都片片剝落,就仿佛摁著他的頭把他摁到了鏡子跟前,問他,“你看看自己的內心,有多麼自私?”
蘇修竹羞愧難當,臉都憋紅了,最後憋出一句話來,“大不了我不當官了便是!”
“糊塗!一身所學卻不當官,不為民,那你學這一身本事又是為了什麼?”
蘇鯉的眼睛瞪得滾圓,蘇修竹這下沒轍了,“姐,那你告訴我,我到底應該如何做。當官也不是,不當官也不是……你教教我,我該怎麼做?”
“你該做的,是等!”
“等到機會降臨,然後用你一身所學,去為國為民,去報效朝廷!”
“而在機會降臨之前,修竹、茂林,你們都應當去學更多的東西。偌大一個北疆,每天都有難以計數的事情發生,這些事情若是都放到你手裡,你有把握能夠處理得漂漂亮亮嗎?”
“若是你連發生在家門口的事情都處理不好,你有什麼把握去當一方土地的父母官?”
被蘇鯉拎著耳朵訓斥了一通之後,蘇茂林和蘇修竹兄弟倆都消停了許多。兄弟倆向蘇崇文道了歉,安生回去讀起了書。
蘇鯉說是讓兄弟倆等,其實也沒等多久。
過完年之後,北疆又冷了好一陣子,等到三月間,河麵上的冰雪才消融,蘇鯉總算不那麼困倦了,她有了精神,想出去溜達溜達,可燕棠哪裡會同意?
燕棠就仿佛看小孩一樣盯著蘇鯉,蘇鯉在園子裡多走一會兒,他都能過來問上個幾次,“累了麼?渴了麼?餓了麼?想不想歇一歇?”
每每麵對這種情況,蘇鯉隻能回一句,“琢磨你的算學去!”
她感覺自個兒還能翻牆上樹,燕棠卻覺得她變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六月中旬,京城突然有噩耗傳來——國喪。
皇帝比蘇鯉夢中多撐了一年有餘的光景,終歸還是沒能撐得過歲月,長期過勞,再加上體內餘毒難消,他早就沉屙滿身,能多熬一年,已經算是與天爭命了。
與蘇鯉夢中不同的是,二皇子倒下了,皇帝早在一年前就為儲君清了路,待國喪結束,十六皇子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大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