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帶著細雨,從門外激射而至。
室內,張婆子一手推開玉奴嬌,另一手同時在瞬息間拉過婢女萍兒。
就是在這片刻間,她與萍兒調換了位置。
“啊!”一聲慘叫。
一蓬血花從萍兒肩頭穿透而過,萍兒痛苦倒地。
而張婆子飛身縱起,似鷹隼般自門內激射而出,她一邊厲喝:“好小賊,哪裡來的狗東西,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敢如此擅闖!”
這個看起來像是內宅老媽子的張婆子,居然是個能醫能武的高手!
可惜,她不該托大從門內闖出的。
就在張婆子縱身躍至門外的一瞬間,一蓬白灰忽然就對著她的臉麵兜頭撲來。同時撲來的,還有強烈的刺鼻氣味。
張婆子下意識閉眼,然後一隻拳頭突出,砰!就打在她麵門上。
當是時,張婆子隻覺一股巨力襲來,這一刻,又何止是用“眼冒金星”可以形容?這根本就是巨鐘擊頂,天靈翻覆。
“你……”
她隻來得及吐出這一個字,就不甘地暈眩著倒下了。
一蓬石灰撂倒一個高手,這誰又能甘心呢?
室內,玉奴嬌瞪大著眼睛,被這一連串變故給弄得驚呆了。
卻見那門外的雨幕下,一名少年抬手收傘。
簷下的風燈旁,少年抬起眼簾,光影交錯在那豐神俊秀的臉上,暈出一張猶似畫中的容顏。
玉奴嬌就將手按在自己心口,這一瞬間似哭似笑:“程郎君,是你來了。”
程靈抬腳進來,道:“願意與我走嗎?離開這裡,離開赤霞城。”
玉奴嬌問:“畫屏找到你了是嗎?程郎君是特意回來尋我的?”
程靈道:“是,我如果就此離開,隻怕王三郎回頭查起根源來,要問罪於你。”
玉奴嬌道:“所以,你是因為怕連累我,所以才回來找我?不是因為……奴家鬥膽問一問,程郎君對我,並非是有男女之意,是嗎?”
這一問,倒將程靈問愣了。
但思及玉奴嬌所處的時代與環境,再想一想她能將這番話問出來,程靈倒是佩服她的直白與勇氣。
“是。”程靈很快道,“我為報恩而來,不想連累恩人。所以,玉娘子願意與我離開這裡嗎?”
她伸出了一隻手,又說:“要抓緊,不然驚動了外院護衛,隻怕就不好走了。”
或許是雨聲掩蓋了這裡麵的動靜,也或許是因為玉奴嬌作為王三郎的禁臠,外院的護衛們不敢盯這邊太緊,總之,她們在風雨中獲得了夢幻般的片刻寧靜。
但這顯然是不能持久的,玉奴嬌頓時警醒。
她立刻道:“好,我與你走,勞煩程郎君了。”
玉奴嬌將手放到程靈手上,程靈挽著她的手,反倒又多問了一句:“你不收拾東西?”
玉奴嬌道:“我為籠中物,這世上,又何曾有什麼是真正屬於我的呢?”
所以,她什麼也不帶走。
程靈道:“那自今日起,你自己,就真正屬於你自己了。”
就這麼一句話,看似輕描淡寫地從程靈口中說出,卻在這一瞬間仿佛擁有了莫大的力量。
玉奴嬌被擊中,隻覺得整個靈魂都似乎是在這一刻升華了。
她輕飄飄地被程靈攬著,又像是飛一樣的,與程靈一同躍入了雨中。
雨傘被撐開,它遮擋的不僅僅是風雨,還有玉奴嬌那一顆原本千瘡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