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要無法直視郎君這二字,劉旭林胡子一大把,家裡頭隻怕是孫女兒都有了,怎麼就好意思對著花娘自稱“你家郎君”?
到這裡,程靈已經隱隱有些後悔了,她當時或許就該拂袖而去!
縱是同僚試探又如何?她怕個球!
十裡春風的花魁場,並不隻有詩意和浪漫。
轉過了花徑,走過了亭台,忽見前方一條長河猶如玉帶,蜿蜒在燈火通明的人間。
那河麵上畫舫處處,河岸邊人頭攢動。
有絲竹靡靡,有美人歌舞,還有一聲聲的呼喊叫好,與露骨調笑。
什麼高雅之所?
到了這等地界,有的是人原形畢露,放浪形骸。
花娘緊挨著劉旭林,拍拍手掌,就有一隊身著低胸,肩裹絲帛的侍女手提花籃款款而來。
“劉郎,今日選花魁,一支桃花一兩銀,一支海棠五兩銀,一支牡丹十兩銀。”花娘將手掩口,媚眼亂飛,笑得臉上的妝粉幾乎都要簌簌掉落,“咱們還是老規矩,得花最多的,便是今夜花魁呢!”
劉旭林哈哈大笑,又伸手抹了一把花娘脂粉香膩的臉蛋兒,道:“便來十支海棠,十支牡丹。你這賤婢,哪裡是想你家郎君我?分明是盯著某家的銀錢袋子呢!”
劉旭林粗俗地罵了一句花娘,卻又“慷慨解囊”。
不過片刻,他手上就多了個花籃,花籃裡裝了十支海棠,十支牡丹。
提花侍女們走到了秘書署的其餘官員麵前,其他官員便也紛紛解開錢袋子買花。
這種場合,誰好意思不買?
縱然出來之前劉旭林說好了是要做東請客,但就當前這種情況來說,大家卻隻能自掏腰包。
怎麼地?買花捧花魁,你還要上官出錢不成?
翁賢站在程靈前麵,就笑眯眯地買了十支海棠,十支桃花。
不能越過上官去,又不能太寒酸,這裡頭竟也有學問!
輪到程靈的時候,程靈有片刻沒有動彈。
她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不能小氣,就該也學著翁賢,或與他對比著買同樣數量同樣等級的花,或比他少上些許,總之多少都要表示個意思。
隻要今天不做猶豫地出了手,那她就算是上了道,能夠初步融入這個小團體。彆的不說,至少與同僚們做個酒肉朋友,應當是沒問題了。
可是,但是——
程靈不是小氣,她從不小氣,她隻是心裡忽然有些堵。
一兩銀子至少能買十鬥米,這還是在物價飛漲的情況下……要不然一兩銀子能買二十鬥米!
可是在十裡春風,一兩銀子卻隻夠買一支桃花。該說這不愧是神京最有名的銷金窟,還是要說,人類的悲喜果然從不相通?
正比如那南宋詩人所感慨: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天下悲苦十之七八,有人在戰亂中苦苦掙紮,有人在泥濘裡俯身撿糧。
做人,奮鬥了,上位了,不是不能享受,但那也該有個底線,有個度量。
一定要靠這樣的方式去迎合上官嗎?
程靈的手微微抬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