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小黑屋沒有窗戶,隻要關上門,就是徹底的黑暗。莊白樺每次進這個屋子都開著門,好歹有些光線,周圍徹底黑漆漆一片的情況,這還是第一次。
他身上有兩部手機,但他沒有拿出來使用,他靜靜地站在屋子裡,感受此時的黑暗。
沒有一點光亮,鴉雀無聲,靜止的空氣與濃重的黑暗像深淵裡的海水,慢慢地從腳底湧上來,蔓延到脖子,接著再到嘴巴與鼻子,最後漫過頭頂,把整個人籠罩起來,任何人都無法掙脫,無法逃離,有一種溺水一般的萬劫不複的感覺。
莊白樺記得以前有人做過這類剝奪感知的實驗,正常人在完全黑暗與安靜的環境裡待上四十八小時,精神就會崩潰。
而原書裡的池月卻在這裡待了一星期。
當然根據原書的描述,原主每天會給池月送食物與水,除此之外,把他綁在床上用旁邊的器具折磨他,其他時間池月就這麼靜靜地待在黑暗裡。
莊白樺感受著窒息一般的黑色與靜謐,深深吸了幾口氣。
他開始摸索著慢慢往前走。
他知道池月在這裡,卻無法確定池月的方位。
在完全黑暗的地方,莊白樺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線,隻能舉起手,像盲人那樣漫無目的地摸索,指望手指能觸碰到牆壁。
在他的手摸到牆之前,腿先踢到一個東西。
那是放在小黑屋中間的那張床鋪。
莊白樺一想到池月曾經無助地躺在這張床上,心就揪起來,一抽一抽地疼痛。
他最見不得努力善良的孩子受苦,更見不的池月受苦。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池月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
莊白樺停了下來,站在床邊,開始說話。
“說起來,我小時候也遇到過綁架。”
莊白樺一邊回憶,一邊講述自己小時候的故事,聲音有些沙啞粗糙,卻充滿了溫情。
“確切來說不是綁架,是拐賣。具體是怎麼發生的,我不記得了,隻記得我被人販子拉著走。”
“人販子好像還把我塞進車的後備箱裡,結果後來轉移我的時候,被人發現不對勁,人們把人販子攔下來盤問,我什麼都說不清楚,隻知道一個勁地哭。”
莊白樺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哭泣的兒童時代距離太遙遠,記憶已經模糊,但有些細節卻深刻在心裡。
“好多人圍著人販子不讓他們走,人販子急了,把我抱起來就跑,旁邊的人追著他們,把他們扯回來,推著他們進警察局,我這才被救了下來。”
莊白樺回憶著往事,臉上有著微笑,可惜房間太黑暗,他的笑容無人能見。
“後備箱裡應該很黑,可我完全沒印象了,我隻記得那些可愛的人們追著人販子跑的情景。”
莊白樺說著說著,停了下來,過了一會,他才慢吞吞地說:“我說這些不是為了炫耀,而是想告訴你,雖然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壞人,但也有善良的人們。”
“或許運氣不好,一時半會遇不到好人,更有耐心一點,總會有人對你伸出手,把你從黑暗裡拽出來。”
莊白樺抬起手想摸自己的鼻子,黑暗中,方位感開始漸漸喪失,他摸了幾下才找準自己的鼻尖,說道:“我可能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我希望你能從黑暗裡走出來,我想在陽光下看看你的樣子。”
莊白樺說完,沉默地站在那裡。
四周依舊沒有動靜,莊白樺剛才說了那麼多,仿佛一直都在自說自話,沒有任何回應,仿佛根本沒有人聆聽他的聲音。
他又站了一會,慢慢轉過身,想摸到牆邊,沿著牆在這個屋子裡走一圈,剛邁開第一步,突然聽見一陣聲響,接著他被一個人狠狠地撲倒在地。
實際上莊白樺並沒有倒地,因為他身後有一張床鋪,他被壓到了床上。
莊白樺的後腦勺和脊背緊貼著床鋪,這張床鋪很久沒用過了,兩個人倒在上麵,激起厚厚的灰塵,難聞的氣味鑽進他的鼻腔,他皺著眉頭,伸出手臂摟住撲過來的人。
那人從他的腋下繞過來,緊緊攀著他的背與腰,托著他的身體,腿勾著他的腿,兩個人之間一點縫隙都沒有。
莊白樺咳嗽幾聲,然後像安撫小貓那樣,撫摸著青年的後腦勺,一下又一下。
青年用力地抱著他,像藤蔓纏繞著大樹,急促地呼吸著,生怕他跑掉一樣。
莊白樺輕柔地撫摸他的頭發與後頸,才讓他漸漸平息下來。
兩個人就這麼抱著躺在床上,誰也沒說話。
過了好久,青年的氣息變得綿長又細致,隻是手上的力氣一點都沒放鬆,緊緊扣著莊白樺,想把他融進自己的身體裡。
莊白樺微微偏頭,找到他耳朵的位置,詢問他:“那個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青年的身體立刻緊繃起來,像受驚的豹子,每一條肌肉都在聚集力量,似乎下一秒就要反撲。
莊白樺柔聲說:“告訴我,沒關係。”
池月淺淺地呼吸,空靈的聲音傳來,他說:“那個人對我說,你必須喜歡黑暗。”
“他每天在固定的時間坐在床頭,一邊用……”池月剛說一句就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