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律師的原話。
意思就是雙方和平離婚,反正婚前協議也還在,隻要宋俊珩點頭,這婚還是能離的。
舒清因左思右想,也不認為宋俊珩會這麼輕易的就肯點頭離婚。
畢竟他們福沛剛失了項目,還需要恒浚作後盾。
越往深處想,她就越覺得這婚一早就不該結。
剛回國那會兒,徐琳女士要給她安排職位,原本舒清因都已經做好了先從基層乾起的打算,結果徐琳女士一紙任職書下來,直接讓她做了助理。
她這幾年撐得有些辛苦,又剛接了三局的職位,為保她們母女在恒浚的共同利益,徐琳女士為她選定了最合適的聯姻對象。
舒清因的父親舒博陽從爺爺那兒獲得繼承權,原本一手掌握恒浚集團,隻可惜走的實在太急,如果不是他早擬好了遺囑,現在舒氏的股份怕已經是均衡於各個董事。
她舒清因雖然是舒博樣的獨生女,也架不住當時年紀小,沒經驗這兩個弱點,被幾個叔叔死死摁在下麵。
好在徐琳女士替她撐了過來。
後來徐琳女士跟她提聯姻,舒清因也明白她的意思,沒多想就點頭答應了。
實權旁落,舒清因相當於隻掛了個副總的名號,很多事務哪怕到了她手上,最終的決策權也不在她手上。
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吃透了整個恒浚的內部運作,學著如何管理企業,徐琳女士一開始的打算就是,福沛拿到14號地塊後和恒浚簽下建築開發合同,這也是舒清因給董事會的第一份答卷。
隻要做好了,總裁遲早還是她舒清因。
和開始的料想不同,柏林地產像是一匹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黑馬,拿到了14號地塊。
好在恒浚及時轉舵,他們還是拿下了合同。
有些事確實難以預料,就像這次福沛失手,似乎冥冥之中暗示著舒氏和宋氏之間的姻親關係走到了頭。
舒清因不打算再拖下去了。
先談吧,談不成再說。
她下定決心後,就給宋俊珩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還未接通,舒清因又想,看吧,每次都是這樣。
無論過錯方是誰,永遠都不會是宋俊珩主動聯係她,他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往下俯視著她,偶爾給一些小恩小惠,或是耐下性子哄哄她,她就立馬傻乎乎的不計前嫌了。
電話接通了。
“清因。”
隔著手機都能聽見他聲音中的頹靡,舒清因深吸了口氣,對電話裡說:“你在家嗎?我們談談吧。”
那邊沉默了很久,久到舒清因以為他把電話掛掉了。
“宋俊珩?你在聽嗎?”
“我在聽,”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毫無波瀾,“我在家,你回來吧。”
這好像還是頭一次,或者是第二次,他在家等她回來。
“好。”
她掛了電話,直接拿起外套和包包準備離開公司。
車子開出封閉的地下停車場後,車內的視線也不見得多了幾分明亮。
原本這個天氣,天空就總是灰蒙蒙的,可視範圍內到處都是揮不開的水霧,蕭索又模糊。
還不到下班時間,路上不是很堵,約莫二十幾分鐘,她就從公司回到了水槐華府。
這是他們當初用來做婚房的地方,宋氏挑了一處地理位置和景致最好的房子給他們。
住確實是住的挺舒心的,如果不把它當婚房來看的話。
舒清因剛打開門,第一個迎接出來的是傭人。
傭人用極其驚喜的眼神看著她,“太太您也回來啦。”
“嗯,”舒清因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她,“阿姨,你先去彆的房間忙吧。”
意思很明顯,要支開她,傭人也了解她,點了點頭轉身往臥房去了。
舒清因換好拖鞋,走過玄關直接看到了客廳,宋俊珩就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那是比起他自己臥室,他更喜歡待的地方。
長沙發的左前方,是用來放大提琴的地方,宋俊珩以前工作累了,常常會坐在這裡盯著大提琴看。
從前舒清因還不明白,隻當他是狂熱的大提琴發燒友,現在知道原因了,心中不免覺得諷刺。
但是大提琴沒看見了,隻留下空落落的展示台。
宋俊珩叫她:“清因。”
“難得這裡沒有外人,我不跟你繞圈子了,我找了律師,他說我們這種關係不太好離婚,如果上了法庭,周期會變得很漫長,我們都有各自的工作,這樣下去太耗時間了,”舒清因語氣平靜,仿佛在陳述與她無關的事實,“所以我來找你談談,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和平分手。”
宋俊珩半個身子陷進沙發裡,閉著眼問她:“如果我說不願意,你會放棄離婚嗎?”
“不會,如果你不願意,隻能說離婚的過程會複雜一點。”舒清因說。
男人語氣很輕,“就算很耗精力,你也要和我離婚?”
她點頭,“對。”
宋俊珩啟唇,聲音有些模糊,“我和那女人什麼都沒有。”
“我知道,她對你來說不重要,那女孩兒段數不高,我三言兩語就能戳到她的痛點,你未必就沒辦法一眼看穿她,但隻要有一個林祝出現,就會有李祝,王祝出現,她們每一個都對你來說無關要緊,但隻要她們出現了,你就會忘了我,”舒清因低頭,稍微卡了下話,“我和你的未婚妻不像,你從我身上找不到她的影子,所以當這個影子出現後,我就什麼都不是了。”
宋俊珩驀地睜開眼,喃喃道:“如果我和你說,以後都不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你相信我嗎?”
舒清因搖頭,“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是我不願意再給你這個機會。我們相處過一年,我知道你不愛我,我想過,隻要你不去找彆的女人,我會慢慢地等你,如果你有一點喜歡我了,我就跟你告白。現在想想,我反倒要感謝那個女孩兒。”
感謝她及時出現,讓她在越陷越深的當口打住。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頓了下,似乎在思考接下來該說什麼,“喜歡我的?”
舒清因蹙眉,“你現在問這個有必要嗎?”
宋俊珩閉眼,沒看她,“有,回答我。”
“我爸走得早,他走了以後我就沒再接觸過彆的男人了,你是除了他以外,離我最近的人,”舒清因淡淡說,“也是我認為跟我最親密的人,從我們結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是這樣認為的。”
他張了張嘴,也隻說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我們離婚吧,”舒清因看著他,鄭重而堅定的說,“婚前協議是你擬定的,我可以當做不作數。”
宋俊珩摘下眼鏡,英俊的臉上滿是疲倦。
他垂著頭默了會兒,輕輕說了一個字:“好。”
舒清因有些怔愣,沒想到他會這麼乾脆。
“謝謝。”
“婚前協議還是作數,另外你需要什麼補償,告訴我,”宋俊珩喉嚨略微哽咽了下,再出聲比剛剛又沙啞了些,“隻要我能給的。”
舒清因搖頭,“我不缺錢。”
“我知道。”
這之後再沒有下文了。
他們之間真是一點經濟糾紛都不存在,意外的和平。
“清因,離婚以後,我之前對你造成的傷害,往後我會慢慢彌補,”宋俊珩又說,“我們一切回到原點,給我一個和你重新開始的機會。”
舒清因有些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我喜歡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語罷,又苦笑了聲,“這句告白其實應該說的比你更早一些,隻是我有些好麵子,晚了太久了。”
他知道這段婚姻無可挽回,索性放手,再以新的關係來挽回她。
“……”舒清因瞪著他,咬著牙問,“宋俊珩,你耍我嗎?”
男人說不出個肯定的答案來。
這樣猶豫寡斷,在她說出離婚後反倒乾脆了起來,任誰都覺得他是在耍她。
舒清因不想再和他繼續談下去,現在他點頭離婚了,那她也就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
“你剛剛那句話,隻會讓我覺得你更惡心,”她冷笑兩聲,指了指他的胸口,“你那裡是什麼避難所嗎?”
舒清因毫不留餘地的諷刺,也隻讓宋俊珩唇角間的苦笑越來越明顯。
彼此沉默許久,舒清因起身,連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離開。
大門被打開,而後又關上。
這一次,終於是她先走了。
她贏得很徹底,原來在爭吵過後,被拋下的那個人是最難受的。
舒清因把從宋俊珩這裡學到的通通還給了他。
“吵架也好,無論是抱怨還是低頭,但請不要再吵架過後一言不發的離開,你永遠不知道,一時意氣過後的爽快,背後那個眼睜睜看著你離開的人,內心是多麼的煎熬和痛苦。”
到今天總算是體會到了。
宋俊珩沒有追出去,仍然坐在沙發上發著呆,他僂著背,像是棵蒼老而乾枯的樹乾。
忽然眼中有酸意泛起,宋俊珩直接將眼鏡扔在一邊,閉眼,手指撫上眼瞼,用力的按壓著。
為什麼要選在今天告訴她。
或許是今天才真正開始慌亂。
也是從她決定要離婚這一刻開始,意識到有東西從心中慢慢剝離。
再美好的記憶,也抵不過這一年來平淡而漫長的相處。
年輕的時候總覺得,少年的愛戀刻骨銘心,往後再也不會遇到比當時更加深刻的愛情。
原來什麼都是可以被時間撫平的。
其實他從很久前就不再需要大提琴,比起麵對著它發呆,他更願意看到的是,這個家裡充滿了生氣的舒清因。
原來時間是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到如斯地步。
在她離開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是如此愛她。
隻是有些可惜,她已經走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