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因醒過來時, 沈司岸已經走了。
她從沙發上坐起來,薄被從肩上滑落至腰。
他走的時候給她留了微信,說要送他叔公回香港。
舒清因也沒覺得有什麼, 照常伸了個懶腰,準備洗漱化妝,然後去上班。
走到洗手間時, 舒清因發現這男人不僅自己登堂入室, 連帶著他的洗漱用品也一塊兒登堂入室了。
尤其是他的牙刷,還跟自己的擠在一個洗漱杯裡。
舒清因有些好笑,又從櫥櫃裡給他找了個新的杯子過來, 為他的牙刷找了個新家, 就擺放在自己洗漱杯的旁邊。
***
到公司的時候,張助理照常為她泡了杯茶。
舒清因沒什麼心思喝茶, 順帶連之後的工作都有些不太專心,幾頁紙的文件她看了快半個小時。
直到送文件的經理催了她兩句, 她才回過神來。
“我看了, 沒什麼問題, 你再拿去給晉總過過目吧。”她合上文件,還給了經理。
經理有些懵,笑著說:“晉總去機場了。”
舒清因後知後覺的哦了聲, 沈柏林今天回香港,徐琳女士和晉紹寧都去了。
那他們豈不是會和沈司岸碰上?
“而且晉總吩咐過了,以後的文件,如果舒總您看過覺得沒什麼問題, 就不必再拿給他看了。”經理又補充道。
“我知道了。”
她都快忘了, 晉叔叔說過他要回美國的。
日子過得實在太快,四季更迭, 南方城市的春秋總是來去匆匆,轉眼蟬鳴響起,盛夏已至。
她想,自己起碼該好好地跟晉紹寧說聲謝謝。
舒清因給晉紹寧打了個電話過去,想問問他什麼時候回公司。
晉紹寧沒接電話,隻用微信問她什麼事。
【有些話想當麵跟您說】
【那等我回公司】
晉紹寧覺得有點稀奇,舒清因居然會跟他用“您”的敬稱了,拿著手機稍稍走了會兒神。
徐琳女士剛跟他送完沈柏林,恰巧沈司岸也過來送他叔公,三個人一起看著人進去,等把人送走了,徐琳女士剛想跟晉紹寧說聲,等會坐他的車去公司看看舒清因,現在他掛了個電話,居然對著手機走起神來。
“怎麼了?”
晉紹寧收起手機,“沒有,是清因發過來的消息。”
“她是不是又說了什麼任性的話把你嚇到了?”徐琳女士下意識皺眉:“這丫頭,沒大沒小。”
旁邊的沈司岸聽了徐琳女士的話,沒忍住笑了兩聲。
“我習慣她沒大沒小的樣子了,如今客氣起來,倒讓我有些不習慣。”晉紹寧輕笑,淡淡解釋。
徐琳女士有些驚訝,“她能對你客氣?”
晉紹寧猜測,“可能是知道我要回美國了,所以想著這些日子就對我客氣點吧。”
徐琳女士張著嘴,一時間接不上話,最後隻“嗯”了聲,算是附和他的猜測。
沈司岸不知道晉紹寧要回美國的事,順勢問道:“晉總要回美國了?什麼時候?”
“還沒定下來,不過快了,我最近公司去的少,大部分工作都讓人直接交給清因處理了。”
沈司岸沉思,怪不得她最近累成這樣。
不過好像自從確定合作項目後,她就一直很忙。想起之前和她在會所見麵,到現在時間過去大半年,他抽不出空再去那邊坐坐,估計她也早就不記得會所的裝修了。
航站樓內人來人往,有些嘈雜,不太方便說話,三個人沒再逗留,直接走出機場大廳準備離開。
沈司岸有開車過來,原本是要直接回酒店,孟時那邊還沒什麼進度,他隻能暫時委屈,繼續住在酒店裡。
後來聽說徐琳女士他們要去趟恒浚,他想了想,覺得去恒浚也比回酒店好。
晉紹寧聽說沈司岸也要去趟恒浚,一時間有些為難,且不說他去了,又要派人下去迎接他搞排場,現在準備開會的資料也來不及。
結果沈司岸隻是擺擺手,“我不是去開會的。”
晉紹寧和徐琳女士對視一眼,於心了然。
反正一條路,徐琳女士說有話要跟沈司岸說,要搭他的車,沈司岸怎麼可能拒絕,肯定點頭應好。
晉紹寧沒什麼意見,孤零零的坐上了自己的車。
上了車後,徐琳女士醞釀許久,這才開口。
“上次你跟我說的,想聽聽清因和她爸爸之間的故事,”她微微笑了,“我現在說還來得及嗎?”
“當然,您說。”
徐琳女士也沒多說,隻挑了幾件小事說,都是些舒清因小時候發生的事。
她說起舒清因小學的時候寫作文,老師說寫最喜歡的親人,她毫不猶豫就寫了篇《我的爸爸》,搞得徐琳女士又是無奈又是生氣。
說起這些時,徐琳女士邊搖頭邊笑,“我都沒想到,我這輩子還會吃她跟她爸爸的醋。”
沈司岸隱約也能感覺到,這對母女之間的關係其實沒那麼差勁,但也沒那麼親密。
“我本來還在擔心,她離了婚,我是該放手不管,以後隨便她自己找,還是再替她選個好丈夫。俊珩是我替她找的丈夫,她不喜歡,離婚也有我的責任在,我以為她和俊珩會像我和她爸爸那樣,日子久了慢慢地,就能生出感情來,”徐琳女士神色略有些落寞,“但我好像想錯了,當她哭著跟我說,她過得一點也不開心時,我其實並不願意承認是我想錯了。因為我一直覺得,我都是為她好,她哪怕現在不理解,以後也會慢慢明白我的苦心。”
她也曾苦惱過,為什麼女兒會比較喜歡爸爸。
難道就是因為爸爸比起她這個媽媽來說,更溫柔更寵她嗎?
直到舒清因說,如果是爸爸,一定不會逼著她結婚。
徐琳女士當時是很生氣的,她覺得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舒清因,她不是她爸爸,當初苦苦在舒氏支撐著,就連婆家都在勸她,不要執著於舒氏,把清因接回清河市,徐家也可以給予她們母女倆很好的照顧。
但徐琳女士不這麼覺得,恒浚是清因爸爸的心血,這些心血理所應當是留給他的女兒繼承的,在清因有能力接手恒浚前,她有責任替死去的丈夫,年幼的女兒護好恒浚。
回到徐家,徐家當然會照顧好這個外孫女,但徐琳是徐家的人,丈夫死了,徐家並不支持她守寡,而是想替她物色下一個結婚對象。
她結婚了,她的女兒又該怎麼辦。
清因千嬌萬寵著長大,舒博陽給了他作為一個父親能給女兒所有的,她又怎麼可能會輕易的接受新的父親,以她的性格,徐琳女士一旦再婚,她估計早跑得遠遠的了。
舒氏那邊的叔伯對她好,可他們更想要的是恒浚的決策權。
徐家也會對她好,但徐家更想要的是她改嫁。
到時候,她的清因就真的從雲端跌落至泥土,舒博陽死了,可她這個做媽媽的還沒死,她就是咬牙,也要替清因撐下來。
當初選擇宋氏,也是希望宋氏能給清因一方庇護。
但事與願違。
“司岸,我跟你說這些,沒有彆的意思,”徐琳女士從回憶中抽身,忽然低下頭,用手不斷揉捏著眼皮,聲音顫抖,“如果你真的喜歡清因,請你一定彆傷害她,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沈司岸隻是鄭重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您當初把晉總從美國請回來,也是為了女兒吧。”他問。
徐琳女士點頭,“是的,一開始我原本以為紹寧他不會答應,給他開了相當豐厚的條件。他願意暫且放下美國那邊的事業回國來幫我,我很感激他,到現在他要回美國了,我也沒那個臉皮再耽誤他了。”
她說到這裡,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或許他不是因為您開的條件豐厚才回國的。”沈司岸溫聲說。
“我的身體一直不好,拖了這麼多年,就等著清因能獨當一麵的那一天,我也能徹底放下肩上的擔子歇一歇,”徐琳女士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滄桑,“我都五十歲的人了,沒心思想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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